第三章：恶仆挑衅
青儿正拿着一把牛角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如瀑般的长发。
“小姐，您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青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苏浅云透过铜镜看着镜中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庞，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加重了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褐色比甲，身材臃肿的婆子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来人是继母柳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王婆子。
“大小姐安好。”
王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
她将手中的食盒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夫人听闻大小姐昨夜受了惊，特意命老奴给您送些清粥小菜来压压惊。”
王婆子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食盒。
她将里面的三碟小菜和一碗白粥一一摆了出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馊味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青儿的鼻子动了动，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快步走到桌前，凑近闻了闻。
“王妈妈，这饭菜怎么是馊的？”
青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们小姐金枝玉叶，你怎能拿这种东西来糊弄小姐！”
王婆子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将眼睛一横。
她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
“你个小蹄子懂什么！”
“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用上好的食材做的，怎么可能会馊？”
“我看是你自己鼻子有问题，在这里胡说八道！”
“再说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西的。”
“一个没娘教养的野种，能有什么好福气。”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又刚好能让苏浅云听得一清二楚。
“没娘的野种”这五个字，像一根毒针，狠狠刺向上辈子的苏浅云。
前世的她，每当听到这句话，都会气得浑身发抖，然后躲起来偷偷哭泣。
而柳氏和苏芙儿，最喜欢用这句话来***她。
青儿气得小脸通红。
“你……你胡说！
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小姐！”
“我胡说？”
王婆子双手叉腰，一副有恃无恐的泼妇模样。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她娘死得早，没人教她规矩，可不就是个野种？”
“大小姐，老奴劝您一句，还是乖乖把这些饭菜吃了吧。”
“不然夫人怪罪下来，可不是您能担当得起的。”
王婆子一脸得意地看着苏浅云，等着看她像往常一样要么哭泣，要么忍气吞声。
然而，她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苏浅云缓缓地站起了身。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那双漂亮的杏眸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桌边。
王婆子被她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冰冷气势震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大小姐，您……您想做什么？”
苏浅云没有回答她。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碗散发着馊味的白粥上。
然后，她抬起手。
白皙纤细的手腕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哐啷——！”
一声清脆刺耳的巨响。
整张桌子上的碗碟，连同那个食盒，被她毫不留情地尽数扫落在地。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馊掉的粥水和菜肴洒了一地，狼藉不堪。
王婆子和青儿都彻底惊呆了。
她们谁也没想到，一向温顺懦弱的大小姐，竟然会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
“你……你疯了！”
王婆子最先反应过来，指着苏浅云尖声叫道。
“你敢打翻夫人赏赐的东西！
反了你了！”
苏浅云缓缓抬起眼帘，冰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射向王婆子。
“王妈妈。”
她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你说我没娘教养。”
“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苏家的嫡长女，到底有没有规矩。”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比起关心我的教养，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婆子色厉内荏地问道。
苏浅云迈开步子，缓缓逼近王婆子。
“上个月初五，府中采买了一批血燕，账房记的是二十两银子。”
“你报给母亲的账目上，却清清楚楚写着三十两。”
王婆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一半。
“你……你胡说八道！”
苏浅云根本不理会她的辩解，继续说道。
“上月十二，府中给各房添置新料子，你用次等的湖绸冒充上好的云锦。”
“五十两的差价，想必也进了王妈妈你的腰包吧。”
王婆子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苏浅云的脚步没有停下。
“还有三天前，管事房采买过冬的银霜炭，你又用劣质的黑炭顶替。”
“那十五两银子，是不是也花得很舒心？”
她每说一句，王婆子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事情她做得极为隐秘，除了柳氏和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小姐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账目，都是她前世在掌管了相府中馈之后，从陈年的旧账里一点点翻出来的。
那时候她只是为了熟悉府中事务，并未深究。
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她反击的利器。
“王妈妈，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事情，连同你今天送馊饭羞辱主子的事情，一并禀告给父亲。”
“父亲会怎么处置你呢？”
“是打你二十大板，还是首接把你发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苏浅云的声音很轻柔，但听在王婆子的耳朵里，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王婆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苏浅云，眼中充满了恐惧。
“不……不是的……大小姐……”她想狡辩，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浅云冷冷地看着她。
“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父亲的书房，把账本拿来，再把采买的管事叫来，当面对质一番？”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通”一声。
王婆子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苏浅云的面前。
冰冷的地面撞得她膝盖生疼，但她完全感觉不到。
她浑身抖如筛糠，涕泪横流。
“大小姐饶命！
大小姐饶命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力地朝地上磕头。
“砰！
砰！
砰！”
额头与青石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
是老奴狗胆包天！”
“老奴再也不敢了！
求大小姐看在老奴伺候夫人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这一切都是夫人指使的！
真的不关老奴的事啊！”
为了活命，她毫不犹豫地将柳氏给出卖了。
门口己经聚集了一些闻声而来的下人，他们探头探脑地看着屋内的情景，脸上满是震惊。
苏浅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王婆子，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她用这一场干净利落的反击，在所有下人面前，第一次竖起了属于自己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