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
他甚至叫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整个人像被电击般猛地向后弹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半塌的土炕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破墙豁口处，那只眼睛消失了。
只有血月的光，无声地泼洒进来，照着他惨白如纸、剧烈抽搐的脸。
跑！
必须离开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几乎要炸裂的恐惧。
他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从土炕的另一侧翻了出去，踉跄着冲进院子。
不能走首线！
不能回头！
他像一只没头苍蝇，在迷宫般的断壁残垣间疯狂穿梭，每一次拐弯都用尽全力，每一次脚下滑腻的触感都让他心脏骤停。
他不敢去想那是不是血，是不是泥，还是别的什么。
风声在他耳边尖啸，却又诡异地裹挟着另一种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很多很多人在低声交谈，又像是纸页在快速翻动，听不真切，却无孔不入，紧紧追着他。
他冲出一片废墟，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稍微宽敞些的废弃街道。
路面开裂，野草从缝隙里钻出老高。
而街道的正中央，停着他的电瓶车。
车头那个用血画出的笑脸，在血月下格外刺眼。
它歪歪扭扭地停在那里，像是专程在等他。
苏铭猛地刹住脚步，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朝着相反方向跑了那么远！
“嗡——”口袋里的旧手机又是一震。
他像被烫到一样掏出来，屏幕自己亮着，漆黑的信息框。
第三条信息：“上车，送你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望攫住了他。
他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汗水混着冰冷的雨水（或者别的什么）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一片涩痛。
他环顾西周，除了废墟，还是废墟。
那轮血月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没有选择。
他一步一步，挪向那辆电瓶车，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车钥匙还插在上面，他甚至没拔。
跨上车座，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颤抖着手，拧动钥匙。
电量显示满格。
他咬紧后槽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再次拧动油门。
电瓶车发出轻微的嗡鸣，平稳地向前滑去。
这一次，路出现了。
不再是荒草废墟，一条模糊的、被血月光照亮的小径蜿蜒向前，延伸进更深的黑暗里。
两旁的景象飞速倒退，不再是熟悉的江城老区，而是扭曲、模糊的阴影，偶尔能瞥见一些轮廓——飞翘的屋檐、纸糊的窗户、高悬的白色灯笼…一闪即逝。
风更冷了，带着浓郁的香火和纸钱燃烧的味道。
他不敢看后视镜，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
不知开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光越来越近，是一盏孤零零的白纸灯笼，挂在一个低矮的院门旁。
灯笼上，用墨笔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苏”字。
电瓶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在这院门前自动熄了火。
到了？
他僵硬地抬头。
门楣上，挂着一块老旧的木匾，字迹斑驳，但依稀能辨认——慈心孤儿院。
是他记忆里孤儿院的样子，却又完全不同。
它破败、寂静，笼罩在一层诡异的血月光晕下，像是荒废了几十年。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枯死了，枝桠狰狞。
院长奶奶以前常坐在树下，笑着看他们玩耍。
而现在，树下空空荡荡。
整个院子，死寂得让人窒息。
“叮咚——您有新的订单。”
手机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惊得他差点从车上跳起来。
不是那个诡异的黑色信息，是正常的外卖软件提示音！
他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手忙脚乱地点开。
屏幕正常了！
有微弱的信号！
订单详情弹出：送达地址：慈心孤儿院后院祠堂订单内容：桂花糕一份备注：奶奶等你。
苏铭盯着那行“奶奶等你”，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孤儿院二楼那扇熟悉的窗户——那是院长奶奶以前的卧室。
窗户后面，一片漆黑。
但下一秒，一点微光亮起，似乎是一盏油灯。
灯光映照下，一个模糊的、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正静静地、低头俯视着他。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昏暗的光线，他仿佛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冰冷，专注。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那个黑色信息框，这次只有两个字，却让他如坠冰窟。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