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点零一分的未接来电
不是写字楼里惨白的日光灯管，是带着温度的、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晃眼的光带。
他眨了眨眼，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墙皮，花了足足半分钟才想起自己在哪——这是他住了三年的出租屋，三十平米，朝北，只有每天早上这一小时能晒到太阳。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不是企业微信的提示音，是老式闹钟的“滴滴”声。
他摸过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十几个未接来电像潮水般涌出来，全是王强的名字，最新一个显示在6:58。
微信消息99+，顶置的“腾笼科技-天穹项目组”群里，王强的咆哮隔着屏幕都能渗出来：“林默死了？！
甲方早上八点要方案补充说明，人现在联系不上？”
“@林默 十分钟内不回消息，这个月绩效首接扣完！”
“谁有林默家里电话？
给他打！”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熟悉的焦虑感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以前只要看到王强的消息，他哪怕在蹲厕所都会立刻提裤子回工位，可今天，那股焦虑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有根细针，轻轻挑破了那层紧绷的神经。
叮！
新手任务完成。
判定标准：宿主于22:47抵达居住地址，未在23:00前打开工作软件，符合“基础摆烂”要求。
解锁系统基础功能：每日“自我时间”打卡。
今日任务发布：用至少两小时进行“无意义活动”（定义：不产生经济价值、不服务于人际关系、纯粹以自身愉悦为目的）。
任务时限：即日起至今日24:00。
任务失败惩罚：味觉暂时失灵24小时。
林默挑了挑眉。
味觉失灵？
这惩罚比“电流穿心”温柔多了，但仔细想想，不能尝出味道的话，昨晚特意冰在冰箱里的西瓜，还有楼下那家据说加了二十种香料的卤味……好像突然就没了意义。
他坐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底窜上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住了三年的地方：窗台的绿萝黄了半盆，叶子上积着灰，还是上个月保洁阿姨来打扫时帮他浇过一次水；书桌上堆着一摞专业书，《大数据分析实战》《AI算法优化》，塑封都没拆，是去年双十一凑单买的，当时想着“有空一定要学”；沙发缝里卡着张电影票根，是《流浪地球2》的首映，他请了年假去看，结果在影院接了三个工作电话，散场时连结局都没看懂。
视线扫过墙角，那里立着个落满灰尘的吉他包，黑色的帆布己经泛白，拉链上锈迹斑斑。
“无意义的事……”林默喃喃自语，走过去把吉他包拖到沙发上。
拉开拉链的瞬间，呛人的灰尘让他打了个喷嚏。
木吉他的琴身上印着褪色的logo，是大学时省了三个月饭钱买的。
他记得第一次拿到它时，在宿舍楼道里弹到凌晨，被宿管阿姨骂了还傻笑。
毕业那天，他抱着它在火车站哭，说以后就算每天加班，也得抽时间练琴。
结果呢？
三年了，他连琴包都没打开过几次。
试着拨了下最粗的弦，“嗡——”一声闷响，跑调跑得离谱。
指腹按在琴弦上，被锈迹硌得有点疼，可那点疼里，却藏着种久违的踏实感。
手机又响了，还是王强。
屏幕亮着，王强的头像在跳动，像个催命符。
林默盯着屏幕看了三秒，然后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鸟叫，还有自己有点急促的呼吸声。
他重新拿起吉他，笨拙地调弦。
音准器早就没电了，只能凭着记忆一点点拧旋钮，弦轴转动的“咯吱”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调了十几分钟，总算勉强能弹出个完整的C***。
他试着弹起大学时最熟的《同桌的你》，手指僵硬得像不属于自己，***换得磕磕绊绊，节奏乱得一塌糊涂。
可弹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时，鼻子突然一酸——那时候他总说，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可什么时候起，生活只剩下工作了？
弹到第三遍时，手机又在桌上震动起来，是母亲的电话。
他接起来，声音还有点哑：“喂，妈。”
“小林！
你王阿姨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没去公司？
你是不是又跟领导闹矛盾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急，“那姑娘周末的饭你可得去啊，人家条件那么好，你别任性……妈，”林默打断她，指尖还停留在琴弦上，“我今天不想上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母亲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小心翼翼：“是不是太累了？
要不……就休息一天？
房贷我先帮你垫着，别跟领导吵架……不是因为累，”林默望着窗外，阳光己经移到了地板中央，浮尘在光里慢慢飘，“就是突然想弹弹琴。”
母亲没再说话，过了会儿才说：“弹吧，弹累了记得吃点东西。”
挂了电话，林默重新抱起吉他。
这次没弹《同桌的你》，他凭着记忆，慢慢弹出一段不成调的旋律，是大学时自己写的，没名字，就记得当时是在操场看台上，看着夕阳把云染成橘色，随手拨出来的。
弹着弹着，他突然笑了。
原来不用盯着代码，不用回工作消息，不用想房贷车贷，只是坐在阳光里弹跑调的吉他，也能活得这么具体。
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无意义活动”（吉他弹奏，持续47分钟），当前进度：23.5%。
林默低头看了眼吉他，琴身上的灰尘被他蹭掉了一小块，露出底下光滑的木纹。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任务时长，他想，或许可以去楼下买个西瓜，就着这跑调的旋律，慢慢啃。
至于王强的咆哮，项目组的催促，绩效扣不扣……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