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处象征性地站着两个抱着自制霰弹枪、一脸凶悍的守卫,主要作用是吓唬吓唬不长眼的小毛贼和落单的低级畸变体。
真遇上刚才那种“健身教练”级别的,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交了今天份的“保护费”——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过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和食物霉变气味的人群,朝我那个位于角落的“摊位”走去。
说是摊位,其实就是地上铺了块脏兮兮的油布,上面摆着我最近捡到的“宝贝”:几个锈死的阀门、几段颜色可疑的电线、一个缺了盖子的搪瓷杯、还有几块形状各异的金属疙瘩。
寒酸得让人落泪。
“哟,这不是咱们的‘好运满’吗?
今天又捡到什么‘大宝贝’了?”
一个油腻腻的声音响起。
不用看,就知道是集市里最大的奸商,绰号“秃鹫”的老约翰。
他腆着个大肚子,穿着件不合身的、油光锃亮的皮夹克,正靠在他的“豪华”摊位——一个带顶棚的破卡车斗——旁,剔着牙缝。
他的摊位上东西就丰富多了:成盒的过期罐头(标签模糊)、用矿泉水瓶分装的浑浊液体(号称“纯净水”)、几把磨得发亮的自制刀具,甚至还有一小盒用锡纸小心包着的、颜色惨白的“情绪稳定剂”粉末。
这可是硬通货,能暂时压制体内孢子的活性,降低情绪失控畸变的风险,价格贵得离谱。
“托您的福,差点回不来。”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懒得搭理他。
这老狐狸,坑蒙拐骗样样精通,专宰新人。
我刚来集市时就着过他的道,用一块品相不错的旧电路板换了他半瓶“过期蜂蜜”,结果喝下去拉了两天肚子。
我走到自己的破油布前,一***坐下,背靠着冰冷的集装箱壁。
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刚才的生死逃亡还没完全缓过劲,手臂的淤青也开始隐隐作痛。
我摘下那个破腕表,用手指使劲敲了敲它的外壳。
屏幕闪烁了几下,时间显示又跳了一下,最终定格在2点35分。
这老伙计,看来是彻底跟我闹脾气了。
“妈的,连你也欺负我…” 我嘟囔着,泄愤似的又敲了两下。
腕表毫无反应。
这表是我在一个废弃的电子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牌子都磨没了,除了看时间(还经常不准)和当个微弱的手电筒,基本就是个装饰品。
但我舍不得扔,总觉得它跟我一样,虽然破破烂烂,但还在顽强地“活着”。
我盯着腕表黯淡的屏幕,思绪却飘回了三年前。
那时候,天还没塌下来。
我还在某个三流大学混日子,最大的烦恼是月底的生活费和怎么在游戏里上分。
陨石坠落的消息刚开始只当是奇闻异谈,首到新闻里开始出现“群体性癔症”、“未知传染病”的报道,然后是恐慌、混乱…一切都崩塌得太快了。
父母…在那场席卷全球的初期大混乱中失散了,生死不明。
我就像一粒被狂风卷起的尘埃,最终飘落到了这片名为“拾荒者集市”的废土角落。
活下去。
这是我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也是最强烈的动机。
囤物资,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苟下去。
至于什么拯救世界、探寻真相…那是阳光穹顶里那些老爷们该想的事。
我陆小满,只想找到一瓶没开封、还冒着气泡的冰阔落,然后美美地喝上一口——如果这世界上还有那玩意儿的话。
“喂!
满仔!
发什么呆呢?”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隔壁摊位的“铁臂”王刚,一个因为一次拾荒事故失去左臂,装了个粗糙液压义肢的壮汉。
他正拿着块磨刀石,霍霍地打磨着一把砍刀。
“没什么,琢磨着晚上吃啥。”
我随口敷衍,把破腕表重新戴回手腕。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点。
“吃啥?
能有糊糊喝就不错了!”
王刚嗤笑一声,用下巴朝集市中心努了努,“喏,看到没?
‘秃鹫’那老小子,刚又弄到一批‘稳定剂’,价格又涨了!
妈的,比金子还贵!
再这样下去,老子非得去抢穹顶的空投不可!”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秃鹫”的摊位前围了不少人,气氛有些躁动。
几个面黄肌瘦、眼神贪婪的人正死死盯着老约翰手里那盒惨白的粉末。
情绪稳定剂…这东西就像无形的枷锁,锁住了废土上每个人的喉咙。
没有它,强烈的负面情绪随时可能把你变成怪物;依赖它,就得忍受奸商们无休止的盘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
那枚蓝色的晶体还在里面,安静地躺着。
这东西…会不会和稳定剂有关?
一个念头闪过。
但随即被我掐灭。
别瞎想,陆小满,好奇心害死猫!
安稳捡垃圾,苟命要紧!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相对体面、但脸色同样带着废土特有灰败的中年男人挤到了“秃鹫”的摊位前。
他似乎和老约翰很熟,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整个集市,像在寻找什么。
“…对,‘情绪稳定者’…没错,就是那种怎么激动都不会畸变的奇葩…净世科技那边,高价收,活的!
提供可靠线索,报酬够你换一星期的‘高级口粮’…” 断断续续的话语,顺着嘈杂的人声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情绪稳定者?
怎么激动都不会畸变?
这不就是在说我吗?!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刚才在废车场死里逃生的庆幸感荡然无存!
净世科技?
那些龟缩在阳光穹顶里,掌握着最先进技术和最多资源的大公司?
他们找我这种“奇葩”干什么?
切片研究?
当小白鼠?
我猛地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摊位上那堆破烂,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恐惧流露出来。
但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一首以为自己只是运气好点,是个“奇葩”,从来没想过这“奇葩”在别人眼里可能意味着“价值”,更可能是…致命的麻烦!
“秃鹫”那油腻的声音还在继续:“…放心,老规矩,消息绝对可靠!
净世那边说了,只要找到这种特殊个体,钱,物资,甚至…穹顶的居住资格,都不是问题!”
居住资格!
阳光穹顶!
那可是废土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伊甸园”!
安全,稳定,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最重要的是,有完善的设施隔绝孢子和畸变体!
巨大的诱惑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让人窒息。
我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背包里那枚蓝色晶体仿佛变成了烙铁,烫得我背脊发凉。
集市里嘈杂的人声、讨价还价声、守卫的呵斥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冷静,陆小满!
冷静!”
我在心里疯狂地给自己打气,“扮猪!
继续扮猪!
你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傻小子!
没人知道!
没人会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点平时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抬起头,正好对上不远处张伯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己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正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我。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若有所思。
他的视线,似乎又在我那个沾满污迹的背包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低下头,拿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他刚修好的一个电机零件,仿佛刚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从未发生过。
完:张伯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我刚刚平复的心跳上。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枚蓝色晶体?
还是…我竭力隐藏的秘密?
集市里关于“情绪稳定者”的悬赏,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