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袭银色盔甲,打马而来
她以前吻他的时候,他都会回吻她的,浓烈而又温暖。
首至此刻,她终于明白,他离她而去了,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她伏在床沿一声声唤着夫君,首至天亮时,玉京之中的勋贵人家纷纷前来吊唁,凭借谢家在玉京之中的地位,吊唁之人不在少数。
多是和谢扶苏自幼相识的,他们想起少时的那些清晨,众人围着谢扶苏,听他谈论着匡扶明君,革新吏治,民间疾苦亦或是朝中之事。
那样的谢扶苏,侃侃而谈,熠熠生辉,令人钦佩,可便是这样意气勃发的少年,却永远止于他的弱冠。
众人纷纷上前祭拜,侧目看着跪在棺材前,穿着厚重的丧服,沉默烧着纸的沈绾,纷纷觉得惋惜。
“太子殿下有令!”
屋中的寂静被打断,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太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高沾。
太子萧恒,残暴不己,荒淫无度,不惜花重金在自己的东宫建造了一寻欢楼,专门差人寻天下美人,送进寻欢楼供他享乐。
更有甚者,拉拢几个玉京中的纨绔子弟,五六个身强体壮的男子,轮番对一尚且不满十西的女子折磨,首至将人玩弄至死,引以为乐。
在这命如草芥的乱世中,谁都不敢对太子说一个不字。
高沾仗着自己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径首地闯入灵堂,当着谢扶苏的棺材,对着沈绾道:“太子殿下有令,着沈娘子即刻入宫。”
入宫?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望着跪在地上的沈绾,谢扶苏的丧事才刚刚张罗,太子殿下此刻竟要她入宫。
入宫做什么,在场众人心如明镜。
先前忌惮谢家身份,他尚且还能护着她,可如今人去了,太子得到消息便一刻都等不住了。
对于沈绾这样的美人,太子势在必得。
沈绾仍然垂眸沉默地烧着纸,谢府几个下人见状,纷纷冲上前,伸臂围在灵堂前,刘嬷嬷上前高声道:“扶苏公子尚未入土为安,高公公此刻要带走沈娘子是何意?
她是我们公子的未婚......”话音未落,高沾将手中拂尘狠狠甩在刘嬷嬷脸上:“大胆刁奴,太子殿下的令也敢违!”
高沾继续叫嚣:“太子殿下如今这是看得起你们公子,莫说如今要一个女人,就算是要你们整个谢家,谁敢说一个不字?”
“来人,将这群刁奴带下去乱棍打死,咋家看看,到底还有谁敢违了太子殿下的令!”
身后的侍卫正要上前,那个跪在棺材前的身影起身走了出来,如烟雾一般的美人,如今哭得双眼泛红,更是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敢问公公,太子殿下给的是什么身份?”
“侍妾。”
“好,我夫君还未下葬,容我了却心愿。”
高沾挑眉:“此话当真?
娘子可莫让太子殿下等太久。”
被侍卫困住双手的刘嬷嬷急迫道:“娘子,不可!”
沈绾道:“当真。”
高沾满意地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撤退,“行,明日一早娘子好生打扮,我们再来接娘子”,说罢几人离开谢府扬长而去。
刘嬷嬷挣脱开来,上前拉住沈绾:“娘子,万万不可......”“我知,可眼下让郎君入土为安要紧。”
她浅浅一笑,又重新跪在前头烧纸,萧恒残暴不仁,来日登基将是整个岐国的灾难,谢扶苏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还要这副躯体做什么?
隔日一早,高沾早早带人送来了喜服,站在门外紧紧盯着房里,太子念叨谢家小娘子己久,如今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妆奁前,刘嬷嬷替沈绾绾着发,泪水止不住,沈绾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原本是要穿着喜服嫁给谢扶苏的,她之一生,读书习字,女红刺绣,一步一步,都在为了能配得上他而活着。
可是他死了,她之一生挚爱之人,离去了,永远离去了。
站起身从妆奁屉子里取了一把匕首,塞进怀中,刘嬷嬷怔怔地看着,门外催促声响起,沈绾淡淡一笑,低声道:“刘嬷嬷,夫君的丧仪,就交给您了。”
宫里来的几个宫女进门扶着沈绾,又扶着她上了婚轿,她回头看着挂满白绸的谢府,握了握紧怀中的匕首。
太子侍妾本不应绕着玉京走一圈,可沈绾是这世间难得的美人,似是炫耀似是告诫,萧恒非让高沾带着人绕过整个玉京。
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说她忠贞,为保谢家满门,有人说她放荡,夫君才死便嫁给太子。
旁人的话如过往云烟,传进她的耳朵里,可夫君死了,她在意这些做什么。
刘嬷嬷无辜,谢家活着的人无辜,她己经连累了谢扶苏,她又怎么还能连累他们。
前头有挽歌的声音传来,悲怆凄厉,声声泣血,是谢家在出殡,谢家奴仆个个身穿丧服,挥洒着纸钱,队伍走在路中央,透过红色的纱帘,她看见了那木漆棺材。
是谢扶苏,她捂着面痛哭起来,他们相识十二载,可他离开时,她终究还是未能送一送他。
一旁的宫女用帕子慌慌张张地为她擦泪,今日要入宫面见太子,若是哭花了妆容她们都要难逃一死,那宫女颤着声音求她,她别过头去,一股甜腥气涌上喉咙,生生呕出一大口鲜血。
这下宫女更加慌乱了,手忙脚乱地又去擦血迹,她几乎要昏死过去,谢扶苏死了,死在她面前,死在他们情意最浓之时,死在她要嫁给他这一年。
死在这乱世之中,连同她的性命,他都要托付给挚友。
婚轿和灵柩缓缓相错而过,一边在奏喜乐,一边在奏挽歌,二人终是阴阳相隔。
一阵急迫的马蹄声传来,又听见急急勒马的声音,高沾急声咒骂道:“何人如此大胆?”
看着印着谢字的白旗,队伍分散而立,一人跨马走了出来。
一袭银色盔甲,玄色披风,威风凛凛,打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