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油纸包着最后半块麦饼,隔着粗布衣料能摸到胸口龟甲胎记在微微发烫。
青石巷尽头的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树根处几点萤火忽明忽暗。
"小子倒是守时。
"老乞丐的声音从树冠传来。
墨尘抬头时,一截鸡骨头正巧砸在眉心。
老人倒挂在枝桠间,乱蓬蓬的白发垂下来像条脏兮兮的幡布,缺了门牙的嘴里还叼着半只烤鸡。
墨尘揉着发红的额头,突然发现那些飘落的鸡油在月光下泛着金芒。
油滴落在青石板上竟不晕开,反而聚成蝌蚪状的符文,沿着砖缝游向自己脚边。
"别踩!
"老乞丐翻身落地,油乎乎的袖子扫过地面。
那些金色符文瞬间凝成北斗阵图,墨尘怀里的麦饼突然化作齑粉,在阵眼中聚成个馒头大小的灵气漩涡。
"这是..."少年后退半步,靴底粘着的麦粉簌簌飘进漩涡。
老乞丐撕下鸡翅随手一抛,油汪汪的鸡骨头在空中拼出个"镇"字,堪堪压住即将溃散的灵气。
"玄武镇狱诀第一重,看好了!
"老人油亮的手指突然点在墨尘膻中穴。
少年只觉得胸口胎记轰然炸开热流,眼前浮现出星图般的经脉走向。
那些游走的金芒顺着西肢百骸流转,最后在丹田处结成个龟甲形状的气旋。
墨尘张嘴欲问,却被塞进个滚烫的鸡腿。
焦脆的外皮在齿间迸开,滚烫的肉汁混着某种药香冲入喉头。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玉化,皮肤下青色血管逐渐变成玄铁般的色泽。
"运炁走督脉,过灵台转任脉!
"老乞丐的喝声如惊雷炸响。
墨尘本能地按照方才的星图运转气息,玉化的趋势顿时停在手腕处。
月光照在泛着青辉的皮肤上,隐约能看到细小的龟甲纹路。
老人突然抓起剩下的烤鸡往地上一摔,鸡骨架奇迹般保持完整。
七根胸骨呈七星排列,颈骨弯曲成阴阳鱼状,油脂在青石板上绘出完整的周天星图。
"天地为炉,造化爲工。
"老乞丐用鸡腿骨蘸着油渍,在墨尘额头画了道符咒,"你这龟儿子听着,子时三刻北斗西移,把灵气引入天枢位..."墨尘突然感觉地面在震动。
西北方的夜空泛起赤光,村口方向传来犬吠声。
老乞丐脸色骤变,抬脚碾碎地上的星图:"来得倒是快!
""谁来了?
"少年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
他试着活动手指,青石板上立刻留下五道寸许深的抓痕。
老乞丐从破草席下抽出根焦黑的木棍,随手一划就在空中撕开道裂缝:"吞月狼族的嗅血者,隔着三百里都能闻到神血味。
"裂缝中涌出的罡风卷起满地鸡骨,墨尘看到那些骨头上浮现出细密的血色咒文。
村外突然响起狼嚎,声浪震得槐树叶纷纷坠落。
墨尘胸口的胎记剧烈灼烧起来,青色纹路顺着脖颈爬上脸颊。
老乞丐一棍子敲在他后腰:"收炁归海!
想让整个北荒都知道玄武转世在这?
"墨尘踉跄着撞上树干,树皮龟裂处渗出琥珀色的树脂。
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龟蛇虚影,朝着西北方发出无声的咆哮。
老人瞳孔微缩:"连地脉龙涎都惊动了...""汪!
"黄狗阿福的惨叫从村口传来。
墨尘刚要转身,却被老乞丐用木棍勾住腰带:"想去送死?
你现在的玄武甲连幼狼的乳牙都挡不住!
"少年死死盯着黑暗中浮现的幽绿兽瞳:"小满还在家...""戌狗位的瓦罐。
"老乞丐突然没头没尾地说,"灶台第三块砖下的铜钱,水缸底贴着避煞符——那丫头可比你机灵多了。
"墨尘浑身一震。
这些正是他今早刚做好的布置,连王铁匠都不知道。
老人趁他愣神的功夫,将木棍***北斗星位:"看好了!
这才是玄武镇狱诀的用法!
"木棍尖端爆出青光,地面上的鸡油符文突然活过来。
墨尘感觉西周空气变得粘稠,自己的呼吸节奏不自觉地与地脉震动同步。
当第七匹狼影跃过村口栅栏时,老乞丐跺脚大喝:"震!
"青石巷三百六十五块铺路石同时浮空,石缝里渗出的暗红液体凝成锁链。
狼妖的利爪尚未触及地面,就被血色锁链缠住后腿拽入地底。
墨尘隐约听到泥土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玄武缚地阵..."老乞丐抹了把溅到脸上的狼血,"用你们村的怨气困兽,倒是省了老夫不少力气。
"墨尘盯着老人手中木棍,终于认出这是村口土地庙失踪的梁柱。
那些焦痕的走向,分明是雷击木天然形成的符纹。
西北方的狼嚎突然变成惨叫,夜空中的赤色渐渐消退。
"子时过了。
"老乞丐突然抓住墨尘手腕,"明日带着三斤朱砂、五两金鳞粉来,要纯度够的。
"说完抬脚把他踹向茅屋方向,"记得把看热闹的猫崽子拎走。
"墨尘滚进自家篱笆时,才发现后颈衣领上粘着根金色鸡毛。
灶房方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满抱着瓦罐探出头,罐口还飘着朱砂的味道。
"尘哥儿你的眼睛..."女孩突然指着他惊呼。
墨尘望向水缸倒影,发现自己双瞳己经变成完全的墨绿色,眼白处流转着细小的星芒。
鸡鸣声从远方传来,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墨尘手背上的青鳞缓缓褪去。
他摸向怀中发现多了块龟甲,上面刻着七道深浅不一的爪痕——正是昨夜老乞丐用鸡骨头划过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