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盏青铜雁足灯映得蟠龙金柱泛起冷光,她广袖扫过丹墀前凝结的冰凌,辽东舆图在羊脂玉阶上哗啦展开,卷轴边缘焦痕蜿蜒如蛇。
"这便是沈小娘子所谓的《尉缭子》火攻阵?
"三皇子门客李昉踩着《女诫》残页上前,鱼袋上翡翠螭龙佩撞得叮当乱响,"牝鸡司晨,安敢妄议兵家之道......""李大人可知何为牝?
"昭云腕间翡翠镯突然撞上青铜仙鹤灯树,迸出的火星正落在沙盘狼烟台。
二十西尊檀木兵俑应声倾覆,重现出腊月那场奇袭——三百玄甲骑兵借朔风突入峡谷,火油罐在冰面炸开幽蓝焰光。
"《周易·坤卦》有云:牝马地类,行地无疆。
"她指尖轻点沙盘焦痕,"当日崔元昊的赤豹旗插在幽州城外三十里,他的首级悬上城门时,须发还结着冰碴。
"兵部尚书严崇礼的茶盏骤然跌落,青瓷碎片间赫然藏着半枚靺鞨狼牙符。
满殿朱紫倒抽冷气时,昭云绣履己碾过那枚信物:"严大人这咳疾来得巧,太医署可验过血槐花粉?
"她忽然俯身拾起一片碎瓷,"南诏蛊虫最喜青釉开片处的茶渍,您这建窑兔毫盏养了三年,倒比刑部大牢的烙铁更会撬开人嘴。
"太子适时击掌,鎏金诏匣中明黄绢帛展开:"北疆十二卫虎符在此......""殿下且看舆图背面。
"昭云素手翻转羊皮卷,数十箭孔竟拼出阴山隘口图。
她指尖划过沙盘某处松木裂纹,靺鞨文字在烛火下渗出朱砂:"左贤王庭的粮道在此处,三日前我己命幽州守将掘断渌水支流。
"一粒冰珠自她袖口滚落,正卡在沙盘河道,"待突厥战马饮了含硝石的冰水......"太常寺卿的象牙笏板啪地折断:"难怪鸿胪寺上报粟特商队收购火油!
""何止火油。
"昭云忽然抖开袖中波斯绒毯,"西市胡商这月购入三百石芒硝,走的是户部特批的药材文书。
"她剑尖挑起绒毯金线,"这萨珊王朝的莲花纹,与工部新铸的陌刀铭文倒是相似得很。
"殿外忽传来云板急响。
昭云软剑出鞘的刹那,鸣镝箭己穿透三重鲛绡帐。
浸透火油的布条展开,赫然是***的"世子己入瓮"。
"严大人可知戏文里的请君入瓮典出何处?
"昭云剑尖轻挑布条掷入炭盆,青烟腾起化作狼首形状,"三日内必有八百轻骑犯边,届时还望大人亲自点燃烽燧台上的狼烟。
"她忽地旋身,流云鞭卷住严崇礼欲掷出的鱼符,"这通关文牒写的是押运冬衣至云州,可牙璋上的磨损......"指尖摩挲着玉器边缘豁口,"分明是往返阴山隘口二十次的痕迹。
"严崇礼袖中寒光乍现,淬毒匕首首刺太子心口。
昭云腕间二十三重曼陀罗纹泛起幽蓝——那金线早浸过见血封喉的牵机药!
流云鞭绞断他臂骨的瞬间,丹墀蟠龙纹上溅开一道血痕。
"可惜了这上好的苏绣。
"昭云叹着气扯下他半幅官袍,"永徽三年的江南贡品,原该裁作皇后千秋节的礼服。
"布料撕裂处赫然露出靺鞨图腾刺青,"严氏祖籍陇西,怎会纹着突厥王族的苍狼印记?
"殿外突然箭雨如蝗。
昭云广袖翻卷间撑开金丝楠木案几,箭簇钉入木纹的闷响里,她突然轻笑:"陈统领这出苦肉计演得妙!
"剑锋劈开箭杆,露出中空铜管内的密信,"只是你不知东宫影卫的箭羽要浸三道桐油。
"混战中,昭云足尖勾起严崇礼跌落的鱼符,正卡在殿角铜壶滴漏的孔窍。
水流骤变时,沙盘地形竟缓缓移位,露出阴山深处的秘密粮仓。
"原是在这儿。
"她掷出半枚狼牙符,正嵌入沙盘某处凹槽,"左贤王世子若想接应这批粮草......"羽林卫疾报撕裂殿内杀机:"六百里加急!
突厥前锋己破居庸关!
"满殿哗然中,昭云却俯身拾起染血的《女诫》残页:"三皇子门客方才念到清闲贞静,守节整齐。
"她突然将残卷掷入炭盆,火舌窜起时映出隐形矾书,"倒是这用女子月事布浸写的密报,把朔方军布防卖了个干净。
"太子剑锋忽指严崇礼咽喉:"尔等可知罪!
""殿下何不问沈娘子?
"垂死之人咧开渗血的嘴角,"她袖中那卷《齐民要术》,夹页里可是......"昭云流云鞭骤然卷住严崇礼脖颈,二十三重金纹如毒蛇收拢:"严大人糊涂了。
"她自袖中抖出书卷,泛黄纸页间飘落半片青铜残片,"这是您埋在府中槐树下的前朝虎符,与永昌侯府的玉玺......"残片掷地时铿然作响,"严丝合缝。
"殿外忽起惊雷,暴雨倾泻而入。
昭云广袖拂过被血浸透的沙盘,指尖停在幽州城模型:"此时世子替身该在居庸关外叫阵,真正的左贤王血脉......"她忽然掀开太子诏书匣底夹层,"正在长安西郊别院,等着接收严尚书偷运的五百车粮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