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坐在蓝调咖啡馆靠窗的第三桌卡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拿铁杯壁，咖啡表面的拉花己经渐渐消散。
她第三次看手机——14:47，比约定时间己经晚了十七分钟。
"不会又被放鸽子了吧..."她小声嘀咕，手指卷着发尾打转。
母亲发来的定位分明就是这家咖啡馆，可卡座对面依然空荡荡的。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落地窗上摇曳，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钢琴曲突然从舒缓的《梦中的婚礼》切到《致爱丽丝》，熟悉的旋律让林小满猛地坐首了身体。
她恍惚间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数学试卷在电风扇的吹拂下沙沙作响，粉笔头精准地砸在她课桌右上角，年轻教师冷白的手指叩着她的草稿纸："林同学，三角函数换元要写定义域。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能闻到教室里粉笔灰的味道。
"抱歉，路上遇到学生问问题。
"低沉的嗓音惊得林小满手一抖，半勺方糖扑簌簌落进咖啡里，溅起几滴棕色液体落在她米色连衣裙上。
她慌忙抽出纸巾擦拭，余光瞥见深灰色西装袖口擦过桌沿，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将一支银色钢笔插回胸袋，虎口处淡青的茧子像枚小小的月牙。
"没关..."她抬头想说没关系，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镜链垂落的弧度与五年前别无二致，只是曾经总沾着粉笔灰的白衬衫换成了挺括的西装三件套。
他微微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含着笑意，眼角有极浅的纹路。
"顾...老师？
"林小满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纸巾。
钢笔在对方指间转出熟悉的银色弧线，这个动作让林小满突然想起毕业典礼那天。
也是这样修长的手指捏着毕业证书递过来，袖口掠过她手背时带起一阵薄荷香，而此刻空气里漂浮的是雪松尾调的古龙水，沉稳又温柔地包裹着她。
"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小满了？
"顾衍解开西装扣优雅地坐下，腕表折射的光斑跳上她泛红的脸颊，"听说你在A大读的汉语言文学？
当年藏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终于能光明正大看了。
"林小满感觉耳朵尖发烫，她没想到顾衍还记得这些细节。
高中时她总爱在数学课上偷看小说，每次都被顾衍抓个正着，但他从不当众揭穿，只是用钢笔轻轻敲她的桌面作为提醒。
钢琴曲不知何时换成了德彪西的《月光》，服务生端来一份提拉米苏——正是她学生时代最爱的甜品。
瓷碟边缘凝着细密水珠，像极了那个被留下单独辅导的黄昏，讲台上渐渐融化的冰柠檬茶。
"您怎么..."林小满盯着蛋糕，心跳加速。
"班费采购记录显示，你高三那年偷吃了37支绿色心情。
"顾衍用银叉切下蛋糕尖角，奶油颤巍巍地晃，他嘴角噙着笑，"教导主任查监控时，是我说冰柜线路故障。
"林小满瞪大了眼睛，差点被咖啡呛到："您、您都知道？
"她记得那时候为了缓解考试压力，每天晚自习后都会偷偷去小卖部买一支绿豆冰棍，没想到顾衍不仅知道，还替她打了掩护。
落地窗外掠过一群白鸽，阳光透过羽毛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小满忽然发现顾衍的领带夹是一个精致的π符号。
记忆如潮水漫过脚踝，那年他总爱用钢笔尾端轻点她试卷上的错题，金属笔帽在阳光下划出晶亮的π。
"那个…顾老师…"她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却越来越小。
"小满同学还是别叫我老师了吧…"顾衍放下咖啡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
"林小满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
"我的意思是说，在外面我不习惯别人叫我老师，"他微微前倾身体，袖口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再说我也只比你大七岁…"林小满感觉脸颊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餐巾纸的边缘。
她注意到顾衍的左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那个顾老师，我我我，去上个厕所！
"她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顾衍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逗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小心点，别又像高三那次一样撞到门框。
"林小满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还记得那次糗事——她因为偷看他的侧脸太入神，走路时一头撞在了教室门框上，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我、我现在长高了！
"她红着脸辩解，却因为太紧张差点被自己的包带绊倒。
顾衍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看来平衡感还是没进步。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却没有立刻松开手。
林小满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咖啡的醇厚，让她想起高中时他批改作业用的那种特殊墨水味。
她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顾衍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怎么了？
"她转身看去，只见咖啡馆门口站着一位优雅的中年女士，正惊讶地望着他们。
"妈？
"林小满惊呼。
与此同时，顾衍也站了起来："爸？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然后两位长辈相视一笑，朝他们走来。
林小满的母亲拍了拍她的肩膀："看来你们己经认识了？
"顾衍的父亲——一位儒雅的大学教授——笑着解释："我们本来约好今天介绍你们认识的，没想到你们倒是先碰上了。
"林小满感觉世界天旋地转，她机械地转头看向顾衍，发现他也是一脸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所以..."林小满的声音有些发抖，"您就是我妈说的青年才俊？
"顾衍轻轻推了推眼镜："而你是我爸说的才貌双全的姑娘？
"钢琴曲恰在此时切换到了《爱情的故事》，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整个咖啡馆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