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壶为李瑾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打着旋儿,”李大爷可知,《庆元条法》里写得明白——桐油掺松脂过三成,便是流放的重罪。
“我指尖在案几轻叩三下,像在敲一扇无形的门,”偏巧徐家那些运油的伙计说漏了嘴,他们东家……正好卡在这三成的界上。
“李瑾嗤笑一声,酒气混着轻蔑喷在我颈侧:”徐远道倒是精得很!
这般滴水不漏,让老子从何下手?
“我转身从妆奁暗格取出一册《庆元条法事类》,羊皮封面己被我翻得起了毛边。
掀至”榷禁门“处,朱砂批注的”伪劣案发,专营权转授“几个字赫然刺目。
我用指甲在墨字上轻轻一刮,”徐家只敢掺三成松脂……可运船上泰半还是李大爷的旧部……“我抬眼看他,”您若想帮他加些,还不是易如反掌?
“””诸造行滥之物供军须者,加二等;军用有阙,流三千里。
赃重者奏裁。
““我将书册推入李瑾怀中,”是杖六十了事,还是满门流放、抄家问斩——“我凑近他耳畔,”全凭您的心意了。
“李瑾却突然正了神色:”李家与徐家同朝为官,我不过是要讨回赌局彩头,再让徐远道丢个脸面罢了。
“他摩挲着酒杯边缘,”若真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徐娘子在宫里吹吹枕头风……“我心中冷笑——什么同僚之谊,分明是怕得罪那位宠冠后宫的徐娘子。
他不敢赌上身家性命,我却可以。”
李大爷查办此案,自然是大功一件。
“我抽回手,指尖却在他掌心画了个圈,”不过——“隔壁传来木床的吱呀声,比春华楼的更响、更急。
这里的墙薄,连喘息都藏不住,何况是秘密。”
徐远道若不好生惩治……“我忽然贴近,衣袖带翻酒盏,琥珀色的液体在案几上蜿蜒如蛇,”奴家可是不依的。
“我捕捉到李瑾眼底浮起怜意又带着些春情——多可笑,男人总把蛇信般的恨意,当作女儿家欲拒还迎。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他以为我是那个因爱生恨的痴女,让这怜惜化作最锋利的刀。
李瑾起身披上外袍时,我倚在榻边微微一怔:”大爷今日不留下?
“他系着衣带的手顿了顿,回身看我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既己知道其中关窍,自然要去布置一番。
“他粗糙的掌心拍了拍我的脸颊,带着几分狎昵,”咱们...来日方长。
“第二日清早,我便看见大奎提着食盒立在门边,粗粝的手指在衣襟上蹭了蹭:”主人让送些风腌小菜来,说是……晚上要来陪娘子饮酒。
“我一时失语。
李瑾这厮在风月场里混惯了,拿捏女人的手段倒是娴熟。
不过我倒不会天真到以为他真是为我——如今我俩同在一条船上,他不过是怕我翻船时溅他一身水罢了。
我随手解开包袱,几件素色罗衫下竟还压着几个精致的胭脂盒子。
指尖刚触到那熟悉的青瓷小盒,心头便是一颤——盒盖上那朵歪歪扭扭的梅花,可不正是孙大娘的标记?”
这可是西街孙大娘家的花粉?
“我掀开盒盖轻嗅,那股混合着茉莉与薄荷的独特香气顿时盈满鼻尖。
大奎咧嘴一笑,”正是。
主人说胭脂花粉马虎不得,必得娘子用惯的才好,特寻人去那家店买的。
“我盯着盒中嫣红的粉末,眼前忽然浮现出春华楼雕花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