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喉咙。
我猛地睁开眼,意识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搅动着脑浆。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只有刺目的闪电撕裂墨汁般翻滚的天穹,惨白的光瞬息照亮了整个世界,又骤然熄灭,留下更深的黑暗。
轰隆——!
雷声姗姗来迟,却沉重得像是宇宙深处巨兽的咆哮,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
紧接着,瓢泼的酸雨倾泻而下,砸在***的金属残骸和泥泞的地表,溅起浑浊的水花,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物燃烧后的恶臭。
“呃……”我挣扎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辣地疼。
手指深深抠进冰冷黏腻的泥浆里,试图撑起身体。
额角传来一阵尖锐的、持续不断的抽痛,温热的液体混着冰冷的雨水蜿蜒流下,模糊了半边视线。
血。
雨点砸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
混乱的碎片在脑子里疯狂冲撞,几乎要撑裂我的颅骨。
一幅画面无比清晰:巨大的、沉重的高台射灯,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高高的顶棚坠落,视野里只剩下它急速放大的、冰冷的轮廓。
紧接着是彻底的黑暗,和身体被碾碎的剧痛……一个模糊的乐曲指挥的身影,死于一场毫无征兆的地震引发的惨烈事故。
那个名字……似乎己不重要。
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实。
但另一股庞大而陌生的记忆洪流,正蛮横地冲刷着这濒死的印记。
"圣曦薇!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般清晰。
少女,瘦削,在名为“灰烬壁垒”的地球废土挣扎求生……记忆的碎片混乱无序:饥饿时胃部的灼烧,躲避巡逻机械猎犬的惊惶,地下黑市浑浊的空气,还有……一种深埋于基因深处的、难以名状的悸动。
更多的碎片涌现:巨大残骸上褪色的巨型徽记。
天空中掠过的狰狞飞行器残影。
阴沟墙壁上扭曲的“虚妄之眼”荧光符号。
最清晰、也最揪心的碎片:一张苍白却干净的小脸,带着依赖和怯生生的笑容。
那是圣宸羽,我的弟弟。
记忆中,父母的面容早己模糊不清,只留下冰冷的废墟和呼啸的风。
是幼小的曦薇,拖着更幼小的宸羽,在垃圾山里翻找发霉的食物,在寒夜里用单薄的身体为他取暖,躲避着一切可能的危险……他身体一首不好,总是咳嗽,瘦弱的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
每一次他发烧昏睡,那微弱的呼吸都让我恐惧得浑身发抖。
家?
那个由巨大废弃管道末端焊接合金板拼凑出来的、不足五平米的狭小空间,就是我们的全部世界。
那里有我用捡来的破布给他缝的丑娃娃,有他小心翼翼珍藏的、半块还算干净的压缩饼干——他总是说:“姐姐,你吃,我不饿。”
“我是谁……?
圣...曦薇?”
疑问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雨声震耳欲聋,瞬间吞没了这微弱的呓语。
“我是谁?!
圣曦薇!”
我猛地抬起头,对着漆黑的、翻涌着雷暴的苍穹嘶吼。
酸雨灌进口中,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
身体深处,那股被死亡记忆暂时压制的悸动,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
嗡——一股无形的力量以我为中心猛地炸开!
时间……空间……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诡异而扭曲。
疯狂砸落的雨滴,在空中骤然凝滞!
脚下的泥泞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凭空撕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豁口,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色电弧!
毁灭性的吸力从中传来!
撕裂的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
我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感觉脑子下一秒就要被撑爆、撕碎!
混乱的记忆碎片中,圣宸羽苍白却依赖的小脸一闪而过。
“停下!
给我停下!”
我蜷缩在泥泞里,指甲深深陷入手臂的皮肉,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宸羽……还在等我回家……” 这个念头,成了对抗失控和剧痛的最后支柱。
就在我拼尽全力压制这失控的力量,那道撕裂的空间裂缝即将强行闭合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道本应消失的、不稳定的空间豁口,内部幽蓝的电弧骤然变得无比刺目!
仿佛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正在从裂缝的另一端,蛮横地冲击着这脆弱的空间障壁!
嗤啦——!
如同最坚韧的合金布帛被无形巨力狠狠撕开!
空间裂缝非但没有闭合,反而被硬生生地撑大、扭曲、变形!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裂缝深处汹涌澎湃地席卷而出!
这股威压降临的瞬间,周围狂暴的酸雨、震耳的雷鸣、甚至连时间本身……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的本能都被剥夺,只能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被强行撕裂的空间裂缝。
裂缝的中心,光芒扭曲汇聚,最终凝聚成一个高大、修长、模糊不清的人形轮廓。
他并非实体穿梭,更像是一个跨越了无尽维度壁垒投射而来的"能量投影"。
但这投影所携带的威势,却比脚下整个废土星球还要沉重!
他悬浮在离地数米的空中,周身流淌着星河般璀璨又冰冷的光晕,将周围污浊的雨水和黑暗都排斥在外。
他的面容在光晕中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颗燃烧着冰冷火焰的赤红星辰,穿透了空间与维度的阻隔,精准地、毫无感情地"锁定"了蜷缩在泥泞中的我。
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俯瞰尘埃般的漠然。
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无意间爬到了他脚边、还弄脏了他鞋面的虫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赤红眼眸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渺小感。
一个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那声音冰冷、恢弘、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和绝对的权威,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锥刺入脑海:“低维虫豸。”
"你撕裂空间的拙劣噪音,惊扰了星穹王庭的沉眠。”
“其罪……”那冰冷的声音微微一顿,赤红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观察实验样本般的波动。
“当诛。”
随着最后两个冰冷的音节落下,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整个宇宙规则都压下来的恐怖力量,瞬间作用在我的身体上!
“呃啊——!”
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我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死死摁进冰冷的泥浆里!
脸颊紧贴着污秽的地面,酸雨混着泥水呛入口鼻,窒息感和骨骼欲裂的剧痛同时袭来!
体内刚刚平息下去的时空能量,在这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如同受惊的幼兽般疯狂乱窜,却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绝对的碾压!
绝对的屈辱!
渺小如尘埃!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顽强地浮了上来:“宸羽……姐姐……回不去了吗……”**“对不起……姐姐没能……保护好……”绝望的潮水淹没了最后一丝光亮。
对弟弟圣宸羽的牵挂,是她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