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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连替身都算不上我穿书时,故事已经结束,男女主共掌天下。

我是书中活不过十六岁的路人甲,却成了男主的妻。我知道他爱的始终是女主,

只求安稳度日。他待我极好,为我祛除病气,许我长命百岁。我渐渐信了,交付真心。

可女主中毒那日,他慌忙离去。忘了那天是我每月需他内力续命的日子。经脉寸断的剧痛中,

我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他回来了,带着一身女主殿中的熏香,指尖还沾着她的药汁。

“抱歉,事出紧急。”我咳着血笑出声:“无妨,反正我要死了。

”他瞳孔骤缩:“别说傻话,我这就为你疗伤!”我拂开他的手,指向院中新坟:“不必,

我的棺木已备好三年。”“就在你为她种芍药的花圃下。”1每月十五,

我都像在等一场凌迟。窗外月色清冷,漫过窗棂,爬上了床榻。一丝一缕,

寒浸浸地缠上我的骨头缝。我蜷在锦被里,牙关咬得死紧,

细微的咯咯声在死寂的寝殿里格外清晰。额角渗出的冷汗滑进鬓发,冰凉一片。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苦涩地压在舌根,

却盖不住那股若有似无、几乎已沁入骨髓的龙涎香。那是萧彻的气息,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霸道地侵染着我每一寸活着的空间。子时到了。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

我猛地弓起身,像被丢上岸濒死的鱼,喉咙里爆出一声短促压抑的呜咽。

浑身的经脉像被瞬间点燃的枯藤,寸寸灼烧、寸寸绷紧、寸寸欲裂。那痛楚并非来自皮肉,

而是从骨髓深处钻出来,蛮横地撕扯着五脏六腑。“娘娘!

”守在外间的宫女惊惶地扑到床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死死抠着身下光滑冰凉的锦缎,

指节青白,指甲几乎要劈开。视野阵阵发黑,只模糊看到宫女惨白的脸。

喉咙深处翻涌起熟悉的腥甜,我强忍着咽了回去,

齿缝间挤出一个字:“……药……”宫女连滚爬爬地冲向殿门,嘶声喊:“快!快禀报陛下!

娘娘又发作了!”殿外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庭院竹叶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时间一点点爬过,每一息都长得像钝刀子割肉。剧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

无情地冲刷着我摇摇欲坠的意识。冷汗早已浸透了寝衣,湿冷地贴在背上。

我控制不住地开始痉挛,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殿门终于被猛地推开。

明黄的衣角挟着夜露的寒气卷入眼帘。我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

落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萧彻,我的夫君,大梁的帝王。他大步流星地冲进来,

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霜寒,可那霜寒之中,却混杂着一缕极其清雅、极其突兀的冷梅香。

这香气,只属于一个人——长乐宫那位。他几步跨到床边,

带着薄茧的、惯于执掌生杀的手立刻覆上我的腕脉。那指尖滚烫,

却沾着一点微凉、黏腻的深褐色痕迹,像是未干的药汁。我盯着那点刺眼的污渍,

心口被那熟悉的冷梅香和药味狠狠一刺,比经脉里的灼痛更尖锐。“晚照!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我因剧痛扭曲的脸和汗湿的鬓发,

“撑住!”一股精纯雄浑的内力,顺着他的指尖,强横地涌入我枯竭混乱的经脉。

那感觉如同滚烫的岩浆强行灌入即将龟裂的河床,带来短暂的、麻痹般的舒缓,

却又激起更猛烈的、几乎要将我彻底撕裂的反噬。我猛地抽了一口气,

喉间压抑的腥甜再也按捺不住。“噗——”温热的血喷溅出来,

星星点点染红了他明黄的袖口,也溅落在我素白的寝衣上,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

触目惊心。萧彻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覆在我腕上的力道加重,内力输送得更急更猛。

他的眼神沉得骇人,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别怕,有朕在。”我急促地喘息着,

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痛楚。

视线模糊地落在他染血的袖口和指尖那点药渍上,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荒谬感直冲头顶。这三年小心翼翼的欢喜,

那些被他亲手捧到我面前的、名为“珍视”的幻梦,

在这一刻被这缕冷梅香和这点药汁彻底戳穿。原来如此。原来我这具残破的身躯,

这三年苟延残喘偷来的时光,不过是他心头那道白月光的一点拙劣倒影。

一个需要他内力吊命的替身,一个连他衣角沾染了谁的药汁都无权过问的可怜虫。

喉间的血还在不断上涌,我强撑着抬起眼,看向他近在咫尺、写满焦灼与帝王威压的脸。

这张脸,我曾无数次在疼痛的间隙里,偷偷描摹,以为寻到了救赎。

痛楚如潮水般暂时退去些许,留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萧彻终于缓缓收回手,

他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指尖那点深褐色的药汁污渍在明黄的衣料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袖口,又看向我苍白如纸的脸,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快得让人抓不住,最终沉淀为帝王惯有的、带着距离的审视。“感觉如何?”声音低沉,

听不出多少温度。我闭上眼,咽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只觉浑身骨头都像被拆开重组过一遍,

连指尖都沉重得抬不起来。浓重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冰凉席卷上来,

淹没了方才那阵撕心裂肺的痛。“陛下……”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

“云贵妃……可安好了?”殿内陡然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连烛火跳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我能感觉到萧彻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带着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沉沉地落在我脸上。“你怎知是云贵妃?”他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像冰冷的铁箍,一点点收紧。我扯了扯嘴角,

牵扯到干裂的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心口那片被冷梅香刺穿的洞,

此刻正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我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望着头顶绣着繁复龙纹的帐幔,

那明晃晃的金线刺得眼睛生疼。“长乐宫的冷梅香,”我的声音平板无波,

带着一种耗尽所有气力后的麻木,“陛下身上沾了些。” 顿了顿,视线缓缓滑落,

落在他沾着药渍的手指上,“还有药味。能让陛下夤夜亲至、衣不解带侍奉汤药的,

除了云贵妃,这宫里……还有谁?”“苏晚照!”萧彻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和警告。他猛地站起身,

明黄的龙袍在昏暗的烛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整个笼罩。

“注意你的身份!”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一个窃取了云想容一丝影子的赝品?

一个需要他每月施舍内力才能活下去的药罐子?一股尖锐的痛楚猛地攫住心脏,

比经脉寸断更甚。我猝不及防地剧烈呛咳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处,

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温热的血沫不受控制地涌出嘴角,顺着下颌滴落在锦被上,

迅速洇开一片暗红。“娘娘!”一直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宫女惊叫出声,扑上前想替我擦拭,

却被萧彻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他看着我狼狈不堪地咳血,

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最终被帝王那层坚冰般的外壳压了下去。

他俯下身,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冷梅香,试图再次握住我的手腕,

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却又刻意放软了几分:“好了!是朕疏忽。她中毒突然,

性命垂危,朕不得不去。事出紧急,你……”“事出紧急……”我呛咳着,

断断续续地重复这四个字,声音破碎得如同漏风的风箱,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荒诞的笑意,

“好一个‘事出紧急’……”我猛地挥开他伸过来的手。用尽了此刻能聚起的全部力气。

手腕撞在他坚实的小臂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我整条手臂都发麻,痛楚瞬间炸开。

萧彻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风雨欲来。“陛下……”我喘着粗气,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目光却死死地、执拗地钉在他脸上,

那层蒙蔽了我三年的温情假面,此刻终于寸寸龟裂,露出底下冰冷的帝王底色,

“臣妾斗胆问一句……”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几乎堵住喉咙,我用尽力气,一字一顿,

字字染血:“若今日中毒的是我……而恰逢贵妃娘娘需您内力续命之时……陛下,您会如何?

”“是会像今日这般……‘事出紧急’地赶去救她?

”“还是会像今日待我这般……弃她于不顾?”“苏晚照!”萧彻的怒喝如同惊雷,

瞬间炸响在空旷的寝殿内。他猛地欺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

几乎将我完全笼罩在阴影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震怒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冰冷杀意,像淬了毒的刀锋,直直刺向我。

“你放肆!”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寝殿内的空气瞬间冻结,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角落里的宫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连呜咽声都死死堵在喉咙里。

震怒的余音还在殿梁上嗡嗡回荡,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盛怒的脸,

心口那片被反复刺穿的冰窟窿,却奇异地不再流血了。

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带着铁锈味的麻木。“呵……”一声极轻、极低的笑,

从我染血的唇边逸了出来。那笑声嘶哑、破碎,像枯叶在寒风中摩擦,

带着一种耗尽所有生机的空洞和嘲弄。我缓缓抬起眼,迎上他雷霆般的怒火。视线有些模糊,

他震怒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扭曲。三年了,这张脸曾是我在无边黑暗和剧痛中唯一的光,

是我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用尽力气去描摹的暖意。可此刻,那光熄灭了,暖意散尽了,

只余下彻骨的寒。原来,不是光。是火。

一场烧尽我所有幻想和卑微期冀的、名为帝王恩宠的烈火。“陛下息怒……”我嘶哑地开口,

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字字泣血质问的人不是我,“是臣妾……失言了。

”剧烈呛咳再次打断我的话,更多的血涌了出来,染红了前襟。

我毫不在意地用袖子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粗鲁。

“臣妾只是……”我喘着粗气,目光越过他怒气勃发的肩头,投向窗外那轮清冷孤悬的寒月,

月光洒在庭院里,一片惨白,“只是忽然想起……臣妾的棺木……”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连萧彻那雷霆万钧的怒气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就在陛下……为云贵妃种的那片芍药花圃底下。”我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

像一缕抓不住的游丝,“埋了三年了……木头……怕是要朽了吧……”话音落下的瞬间,

萧彻眼中那翻江倒海的怒意,如同被投入了极寒的冰水,骤然凝固了。

他脸上的每一寸线条都僵住,瞳孔猛地收缩,

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气若游丝却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那表情,

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穿透这具名为“苏晚照”的皮囊,

看到了内里某种他从未预料到的东西——一种决绝的、冰冷的死气。“……什么?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竟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滞涩和……难以置信的惊疑。

我扯了扯嘴角,想给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却只牵动了唇上干裂的血口子,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没什么……”我闭上眼,将最后一点力气也抽离,

任由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之中,只余下破碎的尾音,轻飘飘地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反正……臣妾……也快用上了……”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短促、压抑的抽气声,近在咫尺。是幻觉吗?不重要了。

萧彻僵立在我的床榻前,如同一尊被骤然冻结的帝王雕像。方才那雷霆震怒还残留在眉宇间,

却被一种更深的、难以置信的惊悸覆盖。他死死盯着锦被上那滩刺目的暗红,

那是我咳出的血,也像是某种残酷的烙印。那句轻飘飘的“棺木在芍药花圃下”,

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耳中,余音带着令人齿冷的寒意,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三年?芍药花圃?他猛地想起那片花圃。那是云想容入宫第二年,

他亲自命人在长乐宫旁辟出的园子,移栽了满园名品芍药。只因云想容说,

她最爱芍药灼灼其华。动土那日……动土那日,似乎正是三年前的暮春?他当时并未在意,

只当是寻常的宫苑修葺。难道……难道就是那时……一股冰冷的寒意,

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萧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第一次觉得这间充斥着药味和她微弱气息的寝殿,竟如此压抑,如此令人窒息。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指尖那点属于云想容汤药的深褐色污渍,此刻显得无比碍眼。

“陛下……”角落里传来宫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的呼唤,带着极致的恐惧。

这声呼唤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猛地惊醒了萧彻。他倏然转头,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抖成一团的宫女身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说!”宫女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悄打制一块……一块上好的阴沉木……就……就埋在……埋在……”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最终被巨大的恐惧吞噬,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和咚咚的磕头声,再不敢说下去。

寝殿里只剩下宫女压抑的啜泣和磕头声,一下,又一下,沉闷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也敲打在萧彻骤然失序的心跳上。

阴沉木……千年不朽的阴沉木……她竟真的……早就备下了棺木。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闷感狠狠攫住了萧彻的咽喉。他猛地抬手,

狠狠按住了自己骤然抽痛的额角。指腹下,是跳动的、混乱的脉搏。他试图回想,这三年来,

每月十五的子时,他是否都在她身边?记忆却像蒙上了一层浓雾,

除了那些因剧痛而扭曲苍白的面容和偶尔流露出的、被他解读为依赖的脆弱眼神,其余的,

竟一片模糊。他给她的,似乎只有每月一次续命的内力,

和……一个帝王对一个温顺替身施舍般的、浮于表面的“恩宠”。他甚至记不清,

上一次仔细看她、听她说话,是什么时候。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床榻上。

苏晚照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玉雕。长发散乱地铺在枕上,

衬得那张脸越发惨白,毫无血色。唇边凝固的血迹如同残破的花瓣,

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凄艳。方才那带着嘲讽和死气的平静,

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虚弱和冰冷取代。她仿佛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

沉入一片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名为绝望的寒潭深处。而他,

那个自诩掌控一切、予取予夺的帝王,此刻只能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萧彻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胸腔里翻涌着一种陌生的、近乎窒息的钝痛。

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再次伸出手,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急切,

想要去探她的脉息,想要确认那微弱的生命之火是否还在跳动。然而,

指尖尚未触及那冰凉的手腕——“报——!”殿外,一个太监尖利而惶恐的声音如同利刃,

猛地劈开了殿内凝滞沉重的死寂。“陛下!长乐宫急报!

云贵妃娘娘……娘娘体内余毒突然反噬!呕血不止!太医……太医束手无策!请陛下速去啊!

”2萧彻探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指尖离那截冰凉的手腕不过寸许,

却仿佛隔着千山万壑。殿外太监那尖利如刮骨的嘶喊,如同淬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他翻腾的心绪里——“云贵妃娘娘余毒反噬!呕血不止!请陛下速去!

”“呕血不止”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瞳孔骤然缩紧。

长乐宫那张清丽绝伦却总是带着一丝柔弱哀愁的脸,瞬间取代了眼前这张惨白染血的面容。

云想容的痛苦,如同实质的绳索,瞬间勒紧了他的心脏。她不能有事!那是他心尖上的人,

是这冰冷宫阙里唯一让他感到鲜活的存在!她的脆弱,她的依赖,她每一次蹙眉,

都牵动着他所有的神经。床榻上,苏晚照的呼吸微弱得几乎要断绝。

她方才那句“反正臣妾也快用上了”的余音,还带着冰冷的血腥气,萦绕在鼻端。

宫女那恐惧的磕头声,那“阴沉木”、“埋了三年”的破碎话语,像无数细小的冰针,

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脑中激烈撕扯:一边是云想容呕血不止、命悬一线的惊惶;一边是苏晚照躺在锦被血污中,

气息奄奄,说着棺木已备的平静死寂。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他猛地收回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滚烫的东西灼伤。那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吹动了苏晚照散落在枕畔的一缕乌发。“看好她!”萧彻的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仓促。他甚至没有再看床榻上的人一眼,

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那片死寂的冰寒彻底拖住脚步。明黄的龙袍卷起凌厉的风,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殿门,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犹豫。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合拢,

隔绝了内里浓重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也隔绝了角落里宫女绝望的呜咽。那一声巨响,

如同丧钟,沉沉地敲在苏晚照残存意识的边缘。殿内瞬间只剩下死寂。冰冷,粘稠,

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娘娘……”宫女连滚爬爬地扑到床边,

看着锦被上那不断洇开的、触目惊心的暗红,眼泪断了线般滚落。她颤抖着手,

想去擦苏晚照唇边不断溢出的血沫,却又怕碰疼了她。苏晚照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却没有睁开。方才萧彻转身时带起的那阵风,似乎吹透了她单薄的寝衣,

直直灌进了骨髓深处。心口那片早已麻木的冰窟,此刻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寒冷填满。

那寒冷并非来自身体的剧痛——经脉寸断的灼烧感在萧彻内力强行压下后,

已变成一种弥漫全身、深入骨髓的钝痛和虚弱——而是来自灵魂深处。原来,

连这最后一点微弱的、自欺欺人的可能,也彻底熄灭了。在他心里,云想容的命是命,

她的命……不过是尘埃。是尘埃,是随时可以被那缕冷梅香覆盖的污渍,是那芍药花圃下,

早已备好的、无声的归宿。也好。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从这具残破的躯壳里一丝丝、一缕缕地抽离。

沉重的眼皮再也无力支撑,缓缓合拢,将最后一点模糊的光线也隔绝在外。

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宁静。

真好……终于……不用再等了……不用再等每月十五的凌迟。不用再等那带着冷梅香的施舍。

不用再等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人。那具埋藏在繁花之下的阴沉木棺椁,

此刻在意识深处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冰冷的木质,沉甸甸的,带着泥土和岁月的气息,

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度。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唯一的、永恒的归处。三年了,

它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宫女压抑的哭泣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遥远而模糊。

苏晚照的呼吸变得极其轻浅、极其缓慢,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像是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中沉浮,朝着那片永恒的寂静,义无反顾地坠落下去。恍惚间,

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是泪吗?谁的呢?不重要了。

长乐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宫人端着铜盆进进出出,盆中是触目惊心的血水。太医们跪了一地,额上冷汗涔涔,

大气不敢出。萧彻坐在云想容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只手纤细、柔软,

此刻却冰凉得吓人。云想容紧闭着眼,脸色比身下的锦缎还要白上几分,

唇边残留着未擦净的暗红血痕,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他的心。

“陛下……”云想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眸光涣散,

带着惊魂未定的脆弱,“臣妾……臣妾好怕……方才……方才像是要死过去了……”“胡说!

”萧彻立刻打断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又刻意放得极柔,

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雀鸟,“有朕在,你绝不会有事!太医!药呢!

”他厉声呵斥着跪伏的太医,目光如刀,扫过他们战栗的身体。

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焦灼,都系在眼前这张苍白脆弱却依旧绝美的脸上。

云想容的每一次蹙眉,每一声低弱的***,都像鞭子抽打在他心上。然而,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云想容,看着她服下新煎的汤药,

看着她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时——一股尖锐的、毫无征兆的剧痛,猛地攫住了他自己的心脏!

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猝不及防,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然后用力一拧!萧彻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变得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陛下!

”旁边的太监总管王德全第一个发现不对,惊恐地低呼出声。萧彻死死咬着牙关,

才将那声痛呼咽了回去。他抬手,狠狠按住了自己剧痛难当的胸口。怎么回事?

这股突如其来的心悸……冰冷,沉重,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仿佛被生生挖去一块的空洞感。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越过长乐宫华丽的殿宇,遥遥投向凤仪宫的方向。

那个念头如同鬼魅般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苏晚照……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那股尖锐的心悸骤然加剧,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喘不过气。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将视线拉回,重新聚焦在云想容脸上。“陛下?”云想容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

虚弱地唤了一声,眼中带着依赖和询问。“……无事。”萧彻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声音有些发哑。他强压下心头那股翻江倒海的不适和越来越浓重的不安,

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重新握紧了云想容的手,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指尖暖热。

“容儿别怕,朕在这里。”他低声安抚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殿外无边的夜色,

那里,是凤仪宫的方向。那股沉甸甸的、如同巨石压在心头的不祥预感,

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了。3那股尖锐的心悸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盘踞在萧彻的胸腔深处,

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沉重的、冰冷的钝痛。他强撑着坐在云想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

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却因服了药而稍稍平稳的睡颜上,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平静,

却只觉得那精致的眉眼像隔着一层磨砂琉璃,模糊不清。

“陛下……”云想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长睫颤动,口中溢出破碎的呓语,带着惊惧的颤音,

“毒……好痛……别丢下容儿……”这声音如同细小的钩子,扯动着萧彻紧绷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掌,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驱散她的恐惧,可指尖触及的冰凉,

却让那股盘踞在心口的沉甸甸的不安愈发膨胀。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凤仪宫的方向,

不去想苏晚照那张染血平静的脸,和那句轻飘飘的“棺木在芍药花圃下”。可那画面,

那声音,如同魔咒,在脑海里疯狂滋长,搅得他心神不宁。“容儿不怕,朕在。

”他低声安抚,声音却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不在焉。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那里,是凤仪宫的方向,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正无声地吞噬着什么。时间在长乐宫浓重的药味和云想容时断时续的呓语中缓慢爬行,

每一刻都无比煎熬。太医们跪在屏风外,连大气也不敢喘,

殿内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更添死寂。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浑身湿透、带着浓浓寒露气息的小太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进了长乐宫的门槛。

他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冻得青紫,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陛……陛下!

”小太监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尖锐地划破了殿内凝滞的空气。

萧彻猛地回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抖成一团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攀升至顶点。“凤……凤仪宫……”小太监匍匐在地,

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

“娘娘……娘娘她……”他“娘娘”了半天,后面的话却像被巨大的恐惧死死卡在喉咙里,

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内异常清晰。“说!”萧彻霍然起身,

动作之大连旁边的矮几都被带得一晃。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那团湿透的、颤抖的身影,

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压,

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失控的急迫。“苏晚照如何了?!

”那一声“苏晚照”的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小太监濒临崩溃的神经。

“娘娘……娘娘她……”小太监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雨水和汗水,一片狼藉,

眼中是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惊恐,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出声:“娘娘薨了——!

”“轰——!”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在长乐宫的殿宇外炸响!惨白的电光撕裂浓重的夜幕,

瞬间将殿内映照得一片森然死白,照亮了萧彻骤然褪尽血色的脸,

和他眼中那凝固的、如同被冰封深渊般的震惊。“薨了”两个字,

像两柄淬了万年寒冰的重锤,狠狠砸在萧彻的耳膜上,余音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嗡鸣,

在他脑海里疯狂震荡、炸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凝固、扭曲。云想容微弱的呓语,

太医们压抑的呼吸,烛火跳动的噼啪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两个字——“薨了”,

以及胸腔里那颗骤然停止跳动、又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狠狠攫住的心脏!

萧彻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的床柱,

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支撑了他三十余年的帝王威仪,

那坚不可摧的冰冷外壳,在这一刻,被这简单的两个字,轻而易举地、彻底地击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干涩嘶哑的声音。

眼前阵阵发黑,方才那股尖锐的心悸此刻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洞,

正以可怕的速度吞噬着他所有的感官。“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

带着一种濒死般的、难以置信的虚弱,目光死死钉在跪地的小太监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看破这荒谬绝伦的谎言。“陛下……节哀……”小太监被萧彻此刻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

只知道机械地、一遍遍地磕头,额头重重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就断了……太医……太医赶到时……已经……已经……”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吞没,

只剩下咚咚的磕头声,如同丧钟,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在萧彻早已被掏空的心上。

气息断了……子时三刻……正是他拂开她冰冷的手,带着一身云想容殿中的熏香和药渍,

决绝地冲出凤仪宫的那一刻!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萧彻死死咬住牙关,

将那口翻腾的血气强压下去。他猛地松开扶着床柱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

撞翻了身后的锦凳,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不……不可能……”他喃喃着,眼神涣散,

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她有朕的内力护着……朕走时……她……”她说什么来着?

——“反正……臣妾……也快用上了……”用上什么?用上那具埋藏在芍药花圃下,

埋了三年,木头怕是要朽了的阴沉木棺椁!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冻僵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陛下!”王德全眼疾手快地扑上来搀扶,触手却是一片惊人的冰冷和僵硬。

萧彻猛地挥开王德全的手,那力道之大,几乎将老太监掀翻在地。

他不再看地上磕头不止的小太监,也不再看床上依旧昏睡的云想容,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执掌生死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和空洞。他踉跄着,

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失了魂的木偶,

跌跌撞撞地冲出长乐宫那扇象征着恩宠与温暖的殿门,

一头扎进了殿外那场不知何时变得倾盆如注的暴雨之中!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如同无数鞭子,

狠狠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瞬间将他明黄的龙袍浇得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

雨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世界只剩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和震耳欲聋的雨声。可他不管不顾,

像一头彻底失去方向的困兽,在瓢泼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朝着那个方向——那个他方才决然离开、此刻却仿佛成了唯一归途的方向——凤仪宫!

雨水顺着脸颊疯狂流淌,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裂开来的声音。

晚照……苏晚照!4冰冷的雨水如同天河倒泻,砸在脸上身上,刺骨生寒。

明黄的龙袍吸饱了水,沉甸甸地贴在身上,每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物。

眼前的世界在倾盆的暴雨中扭曲、模糊,

只剩下脚下湿滑冰冷的宫道和耳边震耳欲聋的雨声、雷鸣。萧彻跌跌撞撞,

全然失了帝王威仪,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疯子,在雨幕中狂奔,溅起浑浊的水花。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那片被彻底掏空的、冰冷刺骨的胸腔。凤仪宫。

那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是他此刻唯一的方向。

晚照……他的晚照……终于,那熟悉的宫门轮廓在滂沱大雨中显现出来,

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巨兽。宫门紧闭着,隔绝了内里的一切。

门口值守的侍卫看到雨幕中那个浑身湿透、状若癫狂的身影,惊得魂飞魄散,

慌忙跪地行礼:“陛……”“滚开!”萧彻如同受伤的猛兽嘶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

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疯狂。他根本不顾礼仪,甚至没看清是谁,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沉重的宫门!“砰——!”一声闷响,伴随着木质碎裂的声音。

宫门被他蛮横地撞开一道缝隙。他踉跄着挤了进去,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摇晃,

发出吱呀的***,更多的雨水裹挟着寒气汹涌而入。殿内,死寂。

一种比殿外暴雨更沉重、更粘稠的死寂扑面而来,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

浓重的药味、血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沉甸甸地弥漫在空气里,压得人喘不过气。殿内并非无人。几个太医面无人色地跪在角落,

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宫女们匍匐在地,压抑的呜咽声细碎而绝望。所有人的目光,

都惊恐地、带着一种巨大的悲恸,聚焦在同一个地方——那张宽大的凤榻。萧彻的目光,

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死死钉了过去。苏晚照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素白寝衣,血迹在衣料上洇开大片大片暗沉的、凝固的红,

像枯萎的、绝望的花。长发散乱地铺陈在枕上,衬得那张脸越发惨白,白得像最上等的宣纸,

没有一丝生气。唇边凝固的血痕是唯一的色彩,却带着触目惊心的凄厉。她闭着眼,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弯青黑的阴影,无比安静。安静得……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那微微凹陷的双颊,那毫无起伏的胸口,那弥漫在整个空间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死气,

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她不会再睁开眼了。不会再蹙着眉忍受剧痛,

不会再扯着嘴角对他露出那种带着死气的平静笑容,

不会再……用那双曾经盛着欢喜、最终只剩下冰寒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了。

“晚……照……”萧彻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无声地念出这两个字。

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僵了血液,冻僵了四肢百骸。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高大的身躯僵硬地矗立在殿中央,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龙袍下摆不断滴落,

在冰冷的地砖上汇成一小滩水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他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撞击着耳膜,震得他头痛欲裂。

还有……还有那无孔不入的、冰冷的死寂。他死死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仿佛想从中看出一丝破绽,一丝欺骗。怎么可能?他走时,她虽然虚弱,虽然咳血,

可……可明明还有气息!他明明用内力强行护住了她紊乱的经脉!

她怎么能……怎么敢……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心脏深处炸开!

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痛上千百倍!那痛楚如此尖锐,如此真实,

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强撑的意志!“噗——!”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

猛地从萧彻口中喷溅而出!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与他龙袍上沾染的、属于苏晚照的暗红血迹混在一起,不分彼此。“陛下!

”王德全终于连滚爬爬地追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骇得肝胆俱裂,扑上来想要搀扶。

萧彻却猛地挥开他,力道大得惊人。他踉跄着,一步,又一步,拖着沉重湿冷的身体,

如同跋涉在无边的泥沼,艰难地、执拗地朝着那张凤榻挪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每一步都牵动着胸腔里那撕裂般的痛楚。终于,他走到了床边。冰冷的死气扑面而来,

比殿外的暴雨更刺骨。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带着雨水和血水的冰冷,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被巨大恐惧攫住的迟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

探向苏晚照搁在锦被外的那只同样冰冷的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片死寂的冰凉。

没有一丝脉搏的跳动,没有一丝温度的残留。只有玉石般的、彻骨的寒冷,顺着他的指尖,

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冻僵了他的血液,也冻结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妄想。那只手,

曾在他每月十五内力续命时,因为剧痛而死死攥紧他的衣袖,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

也曾在他偶尔施舍般靠近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回握。如今,

它只是静静地搁在那里,冰冷,僵硬,再无回应。“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到极致的嘶吼,猛地从萧彻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洞,

瞬间撕裂了凤仪宫沉重的死寂!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仿佛被这声嘶吼抽干了所有力气,膝盖一软,竟“咚”的一声,

重重地、毫无尊严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额头抵着床沿冰冷的木质雕花,

那繁复的纹路硌着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感,却丝毫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温热的液体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混着脸上未干的雨水和嘴角的血迹,

疯狂地砸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殷红的血珠,

却浑然不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整个脊背都在无法抑制地抽动、痉挛,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

要将这副曾执掌天下的帝王之躯彻底压垮、碾碎!

悔恨、痛苦、茫然、灭顶的空虚……无数种情绪如同最狂暴的飓风,

在他被掏空的胸腔里疯狂肆虐、冲撞!

将他引以为傲的帝王心术、将他视若珍宝的权衡取舍、将他曾经坚信不移的一切,

都撕扯得支离破碎!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可是……太晚了。

晚照……他的晚照……再也等不到了。殿外,惊雷再起,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殿内,

照亮了帝王跪伏在冰冷地砖上、如同困兽般绝望恸哭的背影,

也照亮了凤榻上那抹永恒沉寂的、素白染血的凄艳。5暴雨一直下,仿佛天穹倾覆,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凤仪宫沉重的殿宇,顺着飞檐淌成无数道凄凉的泪痕。殿内,

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冰冷死寂取代,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压得人喘不过气。萧彻跪伏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额头死死抵着床沿雕花的木质,

那繁复的花纹硌在皮肉上,带来尖锐的痛感,

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生生挖空、又被万钧巨石碾碎的剧痛万分之一。他高大的身躯蜷缩着,

剧烈地颤抖、痉挛,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困兽。

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溢出,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

在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凄厉。温热的液体混着雨水、血水,失控地汹涌而出,

砸落在光洁的地砖上,洇开一片狼藉。“陛下……陛下节哀啊……”王德全老泪纵横,

匍匐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从未见过帝王如此失态,如此……支离破碎。角落里,

太医宫女们更是抖如筛糠,连哭泣都死死压抑着,生怕惊扰了这无边无际的悲恸和绝望。

“滚……”萧彻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性的空洞,“都给朕……滚出去……”王德全还想再劝,

可对上萧彻缓缓抬起的、那双赤红如血、却空洞得仿佛吞噬了所有光亮的眼眸,

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里,没有帝王的威仪,

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和令人胆寒的疯狂边缘。他不敢再停留,颤抖着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沉重地合上了殿门,隔绝了外面疯狂的雨幕,

也隔绝了殿内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偌大的寝殿,只剩下萧彻一人,

和凤榻上那具冰冷沉寂的躯体。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他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

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却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更深切撕裂痛楚的声音。他颤抖着,

挣扎着抬起头。雨水顺着湿透的发梢滑落,流进眼睛里,一片模糊的刺痛。他毫不在意,

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一寸寸地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想要更靠近那张凤榻。终于,

他颤抖的、沾满泥水和血污的手,再次触碰到了苏晚照搁在锦被外的那只手。

依旧是玉石般的冰冷,僵硬,再无一丝生气。他像是被那冰冷狠狠烫伤,猛地缩回手,

却又在下一刻,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执着,再次覆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

用自己同样冰冷的手指,一根根地,去包裹、去摩挲那只冰冷僵硬的手。仿佛这样,

就能将一丝微弱的暖意渡过去,就能唤回那早已消散的生命。没有用。只有彻骨的寒,

顺着指尖蔓延,冻僵了他的血液,也冻僵了他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

“晚照……”他低哑地唤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哽咽,

“你看看朕……看看朕啊……”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那张曾经生动过的脸,

此刻只剩下凝固的惨白和唇边刺目的暗红,安静得令人心碎。

她再也不会用那双清澈的、带着欢喜或最终只剩下冰冷空洞的眼睛看他了。

再也不会在他内力续命时,因为剧痛而死死攥紧他的衣袖。再也不会……在他偶尔靠近时,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回握。巨大的、灭顶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海水,

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猛地俯下身,额头抵着她冰冷的手背,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

汹涌而出,灼烫着他自己的皮肤,却温暖不了她分毫。

“是朕的错……是朕的错……”他一遍遍地、如同魔怔般地重复着,声音嘶哑绝望,

带着无尽的悔恨,

朕不该走……朕不该丢下你……晚照……你睁开眼……你骂朕……你打朕……”他语无伦次,

颠三倒四。一会儿是卑微的乞求,一会儿是痛苦的忏悔,一会儿又陷入巨大的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朕……”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毫无回应的脸,

眼神涣散,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执拗,

要治好你的……朕说过……要许你长命百岁的……朕……”“长命百岁”四个字出口的瞬间,

如同最尖锐的讽刺,狠狠扎进他自己的心脏!他许下的诺言,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笑话。

他亲手将她推向了这具冰冷的棺椁,就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奔忙的时候!

一个激灵猛地窜过萧彻的脊背!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骤然僵住。芍药花圃!

棺木……阴沉木……埋了三年……就在……芍药花圃下!这句话如同淬毒的冰锥,

再次狠狠扎进他混乱不堪的脑海!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殿外的暴雨更刺骨!

他猛地松开苏晚照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踉跄着站起身。不!他不信!

他不信她真的……早就备下了!这一定是她气他的!一定是她恨他的惩罚!她要让他悔!

让他痛!“来人!”萧彻猛地转身,朝着紧闭的殿门嘶吼,声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来人!给朕挖!去长乐宫旁的花圃!给朕挖——!”殿门被轰然推开,

王德全和几个侍卫惊恐地站在门口,被帝王此刻状若疯魔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

“陛下……挖……挖什么?”王德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芍药花圃!”萧彻双目赤红,

指着殿外暴雨倾盆的方向,如同索命的修罗,“给朕掘地三尺!

把那里面的东西……给朕挖出来!现在!立刻!”侍卫们面面相觑,

被这荒诞又疯狂的命令惊得不知所措。长乐宫旁的花圃?

那是陛下为云贵妃亲手所植的芍药园!“聋了吗?!”萧彻的怒吼如同惊雷,

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违令者——斩!”“遵……遵旨!”侍卫们被那骇人的杀气震慑,

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立刻冒着瓢泼大雨冲了出去。萧彻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雨水和泪水混合着滑落。他不再看凤榻,

目光死死盯着殿外被暴雨笼罩的、通往长乐宫的方向,

眼神里翻涌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巨大的恐惧。

他要去亲眼看看!看看那芍药花圃底下,是否真的……埋着她为自己准备的归宿!雨,

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宫城都彻底淹没。长乐宫旁的芍药园,

此刻在暴雨的肆虐下显得无比凄惨。那些曾经被精心呵护、象征着帝王恩宠的名品芍药,

被狂暴的雨点击打得东倒西歪,残红碎瓣混着泥泞,狼藉不堪。几个侍卫顶着倾盆大雨,

挥动着沉重的铁锹和锄头,奋力挖掘着。泥土在雨水的浸泡下变得粘稠沉重,

每一次挖掘都异常艰难。泥水飞溅,很快将他们浑身都染得污浊不堪。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们的铠甲缝隙流进去,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袭。萧彻就站在不远处的廊下,

他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将他再次浇透。明黄的龙袍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僵硬紧绷的线条。他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只有那双赤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