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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产子夜殁,血浸透了锦被。 太医宣布一尸两命时,萧临渊手中的玉盏碎成齑粉。

棺椁抬进灵堂那夜,府中传来野兽般的嘶吼。 次日,伺候王妃的下人尽数被锁进暗牢,

管家发现棺内尸身不翼而飞。 只有王爷衣衫褴褛,抱着尊冰雕枯坐通宵。

冰中女子栩栩如生,唯腹部微隆。 他割腕将血喂入冰雕口中,伤口眨眼愈合。

太后派太医诊治,发现他脉搏皆无,吐息凝霜。 当他剖开冰雕死胎取出血色雪莲种下。

整个王府活物一夜冰封。 雪莲在太后宫里绽放那夜,寝殿覆满了诡异的霜花。

那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深秋子时凝重的夜色,也像一根烧红的铁钎,

狠狠捅进萧临渊的太阳穴,搅得他脑浆几乎沸腾。他猛地从书房圈椅中弹起,

膝盖撞在坚硬冰冷的红木案角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书房门被外面疾跑而过的仆役撞得哐啷摇晃,惊惶的哭喊、急促的脚步声、木盆碰撞的乱响,

在死寂的王府里轰然炸开,凝聚成一个针尖般指向西苑的血腥预兆!萧临渊冲了出去。

回廊如同一条通向无尽深渊的寒铁甬道,两侧悬挂的八角宫灯被狂卷的气流撞得疯狂摇晃,

惨白的光晕里,无数扭曲的鬼影在朱漆廊柱上舞动。他的脚步沉重如擂战鼓,

在空寂的回响中撞得自己耳膜发疼,肺叶被冰冷的空气刺得如同刀割。

西苑寝殿的大门洞开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气味像一记闷锤,

狠狠砸在萧临渊迎面冲来的脸上。那不是寻常的产房血气,更像屠宰场深处堆积经年的污垢。

寝殿内一片狼藉。破碎的玉瓶,踢翻的铜盆,

泼洒的药汁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开大团大团狰狞的污渍。七八个稳婆面色惨白如纸,

抖得筛糠一般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头也不敢抬。她们的衣襟、袖口,

甚至鬓发散乱的额角,都沾着尚未凝结的暗红血点。萧临渊的目光,如同被磁石死死吸住,

越过了那些蝼蚁般的下人,越过地上倾覆的铜盆清水被粘稠血液玷污得一片浑浊,

死死钉在殿中央那张巨大的垂幔千工床上。铺满锦绣的被褥凌乱不堪,触目惊心!

大滩大滩粘稠的暗红液体浸透了最上层的百子千孙金线被面,沿着床沿缓缓滴落,

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凝聚起一洼又一洼粘稠深红的水泊。那些黏腻的液体,

还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温热气息。在那血泊中心,静卧着一个人影。

素净的寝衣早已被粘稠的暗红浸染得看不出底色,如同被浸泡在污浊的墨缸里捞出。

衣襟松散敞开着,露出脖颈下方一小片凝脂般的肌肤,此刻也被纵横蜿蜒的血痕玷污。

她微微仰着头,曾经盛满整个春天般明艳生辉的脸庞,只剩下纸一样惨淡的死灰。

眼睛空洞地睁着,残留着最后一丝尚未消尽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烙印。

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冰冷的颈侧和颊边,有几缕缠绕在毫无动静的唇畔。

她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挺着,腰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顶起了一道绝望的弧度,

又颓然坠落——那曾经孕育着新生命的、被寄予无限温柔的微微隆起的小腹,

此刻死寂地凹陷下去,只剩一片死气沉沉的平伏。

床边跪着一个头发花白、官袍被血溅污一片的老者——太医院院正张介仁。

他枯瘦如柴、抖如筛糠的手指,正以一种近乎亵渎的姿态,

小心翼翼地搭在那只垂落床边、早已失去所有生命力的纤细手腕上。老院正的眼神没有聚焦,

像是灵魂早已被那腕骨下方冰冷的脉息吸走碾碎。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几次张开,

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嗬嗬气声。整个寝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千斤巨石,

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物头顶,挤走了最后一丝氧气。唯有血珠从被褥边缘滴落,

砸在下方砖地上的闷响——啪嗒…啪嗒…像敲在人心头的丧钟。一片死寂中,

是萧临渊自己牙齿狠狠咬合碰撞的声音,咯咯作响,如同冰层在深渊之下寸寸断裂。

他死死盯住老院正那只搭在亡妻腕间的手,那只枯手每一丝细微的颤抖,

都在残忍地凌迟着他所剩无几的清醒。喉间像堵着灼热的铁块,哽住了一切声音,

只有急促的气息从鼻腔喷出,如同濒死的凶兽。

“王……”老院正终于从那无形的恐怖压力中抬起头,

浑浊的老眼对上萧临渊那双几乎要噬人骨髓的血眸。他张了张嘴,试图组织言语,

却在对方眼中那滔天的死气面前彻底崩溃。他猛地一哆嗦,如惊弓之鸟般收回诊脉的手,

枯瘦的身体蜷缩得更紧,额头砰地一声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鲜血瞬间从磕破的皮肤渗出,

混进地面的血水中。“……娘娘她……”老院正的声音干涩扭曲,

每一个字都像砂轮磨过骨头,

“……羊水栓塞……产道迸裂……大…大崩……臣等…回天无力…”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

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才挤出最后一句判决:“……王妃与小世子……薨…薨了……”声音很低,

却像炸雷般劈在每一个人头顶。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彻底吞没了一切。空气不再流动,

光影仿佛凝固,只有血水无声渗透锦被的细微声响还在持续。

萧临渊似乎僵成了这血色地狱里唯一凝固的石雕。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瞬间都被灌满了沉重的水银。然后,他动了。动作很慢。

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垂在身侧。那只手曾执千军令箭,也曾温柔描摹过妻子微隆的小腹。

此刻,那手中正死死攥着一只青玉压手盏。冰种的料子,温润剔透,

是王妃素日钟爱的把玩之物。只见那手掌的指关节猝然凸起,

惨白的皮肤下绽开条条狰狞的青筋,如同蛛网瞬间炸裂蔓延!咔…嘣!

一声无比清晰、令人牙酸的爆裂声!那只价值连城、莹润无瑕的青玉压手盏,

在老院正浑浊、惊骇欲绝的眼瞳中,被那只手掌彻底绞碎!不,不是碎裂!

是瞬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碾成了最微小的颗粒!

冰冷的玉齑顺着那只暴起青筋的手掌边缘簌簌洒落,混进地上早已凝固的血泊里,

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像毒蛇在低语。王府素白的灵幡如同送葬的寒冰之蛇,

在深秋凛冽的风中狂乱翻卷,发出哗啦啦的抽泣声。漫天飞舞的纸钱白得刺眼,

被风胡乱抛洒,粘在回廊冰冷乌黑的地砖上、朱红的廊柱上,很快又被另一阵风吹起,

绝望地打着旋,最终无力地坠落,堆积在角落的尘土里,像冻结的泪。

肃穆沉闷的哀乐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整个王府上空,吹奏的人眼神麻木空洞,

曲调拖沓,带着一种心力交瘁、了无生气的悲腔。沉重的乌木棺椁,足足六十四人肩扛,

黑沉沉如同移动的坟墓。抬棺的壮汉们穿着粗麻丧服,脚步沉重得如同绑缚着千斤巨锁,

每踏下一步,沉重的脚步碾过庭院青石板铺就的路径,发出粘滞、沉闷的回响,一步一步,

向着位于王府中轴线尽头的宏大殿宇——清晖殿移去。那是王府设灵之所。

棺椁经过的回廊和庭院,所有侍女太监无不如同被惊雷劈中的蝼蚁,瑟缩跪伏于地,

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大气不敢出。只有白绫在风中狂舞,纸钱被踏碎的微弱声响,

衬得这送葬的队伍死寂到令人窒息。灵堂设在清晖殿。宽敞开阔的正殿已撤去所有锦绣陈设,

只余一片刺眼的白。高悬的素白大幔垂下,上书巨大的黑色“奠”字,如同狰狞的死神之眼。

两排白烛在巨大的莲花灯座上无声燃烧,烛火偶尔被不知何处涌入的阴风拉扯得左摇右晃,

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跳动的、扭曲的鬼影。乌木供桌上摆满了各色冷食祭品,

香烟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滞着盘旋,浓烈而怪异的气味混合着新上桐油棺木刺鼻的气味,

令人作呕。棺椁被数十名壮汉极其小心地平放下,

棺底沉重的磕碰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阵阵回音。厚重的乌木棺盖被暂时掀开一角。

几个身着吉服的宫中尚仪在太监的搀扶下,强抑着颤抖,哆嗦着双手,

用浸泡过金盆清水的细密绢帕,最后一次替棺材内的遗体整理遗容、抚平衣襟。

其中一位年长的尚仪,在触碰到那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脸颊时,终究控制不住,

捂着嘴发出了一声短暂而压抑的呜咽,随即被旁边的太监严厉地拽了一下衣角制止,

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无声沁出。遗体被层层华贵的锦缎覆着,

只露出一张被水粉覆盖得过于惨白僵硬的脸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唯有眉心残留着一点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哀戚刻痕。她身上原本被血污浸透的寝衣已不见,

换了极其厚重的王妃大殓吉服,

那耀眼的金丝银线在昏暗烛光下竟泛着一种沉重的、阴冷的色泽。腰间束得极其严整宽大,

彻底掩盖了曾经孕育生命的痕迹。一切整理完毕。棺盖被小心翼翼地重新合拢,

几个太监费力地抬起巨大的镶金包角棺盖,悬在半空,即将再次落下那彻底的封存,

吞噬掉最后一点可供辨认的气息。

“盖——棺——”掌事太监拖着长调、尖细阴柔的声音在肃杀的灵堂里回荡,如同催命符咒。

就在这万籁俱寂、空气凝滞的一刹那——突然!轰!

一声野兽般的、非人的、裹挟着毁天灭地绝望与暴怒的嘶吼,

如同受伤垂死的上古凶兽从深渊炼狱的最底层炸响,

带着足以震碎耳膜、撕裂心肺的恐怖力量,

猛地从王府最幽深的院落——王爷所居的“沉渊阁”方向爆发出来!

这吼声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它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

它像是无数冤魂临死前最后的惨呼被强行聚合,又像雪山深处万年玄冰崩裂坍塌的巨响,

更似濒死巨兽被活生生剥皮剜心的终极哀鸣!

卷着滔天的怨毒、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狂怒、以及一种令整座王府瞬间堕入冰窟的恐怖阴森!

噗!噗噗噗!离沉渊阁较近的角落,几处廊下刚刚点起的风灯,

被这蕴含在吼声中的无形凶戾之气猛地一震,灯罩瞬间爆碎,

火光像鬼爪般猛地腾起又即刻熄灭,留下一股子焦糊刺鼻的味道,混入了冰冷的夜色!

那抬棺、扶棺、围棺的数人,齐齐被震得浑身猛一哆嗦!几个胆小的内侍更是直接腿一软,

瘫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抖如筛糠,面无人色!巨大的镶金包角乌木棺盖悬在半空,

抬盖的几个健壮太监惊得心神失守,手上力道一泄!砰!!!

一声沉重到令人心脏骤停的闷响!沉重的棺盖失去控制,轰然坠落!其中一个抬棺杠的边角,

好死不死,重重砸在下方乌木棺材正前方的左侧棺墙上!

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坚硬的乌木边缘砸得崩裂、凹陷下去一大块!

蛛网般的裂纹“咔嚓嚓”地顺着棺壁裂开,一直延伸下去!木屑纷飞!“嗷……!

” 掌事太监吓得魂飞天外,尖细的嗓子劈了叉,发出一声走了形的怪叫。

殿内侍立的几个尚仪宫女,再也压抑不住,抱在一起发出凄厉的尖叫!灵堂内秩序瞬间大乱。

哭喊声,尖叫声,太监强作镇定的呵斥声,

棺盖跌落产生的木石崩裂声……彻底将肃穆的灵堂搅成了炼狱的前厅!所有人惊怖的目光,

都死死盯着那只被砸得惨不忍睹的巨大棺椁。裂开的缝隙如同狰狞而巨大的黑色嘲讽。

殿外的寒风猛地灌入,撞在高悬的素白丧幡上,发出呜咽的哀鸣。

管家周福是被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惊醒的。外面依旧黑得如同凝固的墨。时值深夜,

王府内守灵的人早已换班歇下,

偌大的灵堂清晖殿只剩两支巨大的“守夜烛”在莲花青铜灯座上无声燃着,

跳跃的烛火将空旷的殿堂切割出扭曲晃动的光影区域。周福的心跳得极快,胸口一阵阵发闷。

白日王爷那一声来自“沉渊阁”的恐怖嘶吼,如同烙印般灼烫在他心上。

虽然表面上王府事务还在勉强运转,但每个人都知道,头顶悬着的那柄剑,随时可能掉下来,

将所有人斩成碎片。他披了件外袍,提着一盏微弱的小羊角风灯,脚步放得极轻,

几乎是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向清晖殿移动。夜风冰冷刺骨,吹得灯罩里的火光瑟瑟发抖。

廊柱的阴影投在地上,张牙舞爪如同蹲伏的怪兽。清晖殿那两扇巨大的朱漆殿门紧闭着。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他伸出枯瘦的手,

轻轻推开了一条狭窄的门缝。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一股极其浓郁的、冰冷刺骨的寒气混合着浓重的桐油棺木气味和残存的香烛烟火气,

猛地从门缝里钻出,扑在他脸上,激得他狠狠打了一个寒颤!这寒气不正常,

绝非夜间该有的凉意,倒像是隆冬腊月最深处刮起的白毛风,能一直冷进人的骨头缝里!

周福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咬紧牙关,将门缝又推开大了一些,屏住呼吸,侧身闪了进去。

殿内烛光摇曳。寒气更盛!空气仿佛凝结着细密的冰晶,

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他脆弱的喉管和肺叶。他的眉毛、鬓角瞬间凝结了一层细密的白霜!

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发出咯咯的轻响。他强压着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几乎是踮着脚尖,踏过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面,挪向大殿中央。

祭品、素幔、香烛……一切如常。可当他提灯来到大殿正中央,

晕终于照亮那口巨大的乌木描金棺椁时——周福的身体像是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玄雷狠狠劈中!

浑身汗毛倒竖!握着风灯的枯瘦手掌猛地一哆嗦!噗!灯罩里的微弱烛火挣扎了一下,

瞬间熄灭!四周彻底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唯有高处两根白惨惨的守夜烛还在倔强燃烧,

投下鬼影幢幢!黑暗中,周福的眼睛因极致的惊骇而瞪得滚圆!

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他死死盯着眼前那口棺材——不,是那口棺材的盖子!

那厚重的、沉重的、白日刚刚被重重砸了一下、还带着明显裂痕的乌木镶金棺盖!

此刻——竟然倾斜着,滑开了一条一掌宽的、漆黑的缝隙!白日严丝合缝的盖子,被挪开了!

一股更浓烈的、带着腐坏冰渣味道的阴冷寒气,正从那条漆黑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

“呃……”一声短促惊悸的抽气硬生生卡在周福喉咙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

窒息感汹涌而来!巨大的恐惧如无数冰冷的蛇瞬间缠遍全身!白天那野兽般的嘶吼,

碎裂的玉盏,凹陷的棺壁……所有画面在他脑中轰然炸开!王妃的……尸身?!

他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泥浆,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根冰冷的廊柱上!黑暗中,

他的手指在光滑坚硬的柱面上疯狂摸索着,指甲几乎要劈裂!

他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连滚带爬,连叫喊都忘了,

像一匹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的受惊老马,跌跌撞撞地朝着殿外、朝着王爷起居的沉渊阁方向,

一路狂奔而去!沉渊阁。殿内没有点灯。窗外一轮惨白的秋月高悬,

清冷的辉光艰难地挤开厚厚的窗帘缝隙,在冰冷空旷的殿内投下狭窄、歪斜的一条光带。

光带所至,一片狼藉。紫檀木圈椅被巨力砸得粉碎,断裂的木茬在冷月光下泛着惨白的獠牙。

名家字画的碎片如同被狂风扯烂的残蝶尸体,与破碎的瓷片一起,

散乱地铺满了冰冷光洁的金砖地面。殿中摆放的几尊玉器、铜鼎被掀翻在地,摔得不成形状。

所有曾经象征着亲王奢华与威仪的陈设,都在一片暴力的混乱中化作了废墟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冰冷的杀意,尚未完全消散,如同深潭底下凝固的冻泉。

在殿宇最深处,那片最浓重、最庞大的阴影笼罩的角落里。萧临渊背对着大门的方向,

就那么席地而坐。月光一丝都透不过他所处的角落。他身上的亲王常服早已不复存在,

仅剩的几缕丝帛和破棉絮也褴褛不堪地被撕扯开,胡乱地垂挂在他身上,

露出底下沾满污痕与某种暗沉印渍或许是血?又或许是别的污垢?的单薄中衣。

衣衫下的肩背线条僵直,如同被冻结的、饱经风霜的嶙峋磐岩。他怀里紧紧抱着一样东西。

是一尊……冰。不,确切地说,

是一尊由整块奇寒彻骨、通体呈现出诡异深蓝光泽的巨型寒冰,

以匪夷所思的鬼斧神工之力雕琢成的女子坐像!那女子冰雕的脸,

在浓重的黑暗里只显出模糊柔和的轮廓线条,

但那眉眼、鼻梁、唇峰的弧度……竟与殁去的清瑶王妃,有九成以上的神似!

冰冷的寒气从雕像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在地面周围凝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森白冰环,

并缓缓地向四周蔓延。这寒气比清晖殿灵堂中逸散出的还要浓烈百倍!

如同实质化的万年玄冰之气,充斥了整个沉渊阁的空间!最诡异,

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那冰雕女子并非寻常姿态端坐。

她的小腹位置明显地被雕刻出圆润流畅的隆起弧度!那弧度如此真实,

仿佛里面也沉睡着一个即将孕育完成的冰冷婴孩!

就在那被精心雕琢出的、圆润而略显僵硬的隆起的下腹部!萧临渊的左手,

此刻竟深深地嵌入了那层坚硬的深蓝色寒冰之中!他五指张开,

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向内深入抓握的姿态,深深没入冰雕隆起的“腹中”部分!

仿佛正以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试图抓住那冰封假腹之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所谓“胎儿”!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五指紧握成拳,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枯白的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那只手的腕部内侧……一道狰狞的伤口豁然洞开!皮肉外翻,

深可见骨!一道深黑发红、不断冒着刺骨寒气、犹如活物的浓稠血液正从伤口深处汩汩涌出!

像一条蜿蜒的、散发出死亡气息的黑蛇,顺着他枯瘦的手腕向下流淌。滴答。

一滴粘稠、泛着金属般光泽的黑色液体,从拳缝间渗出,

落在冰雕女子微微张开的、仿佛等待着什么哺喂的冰唇上。那滴“血”接触到冰雕的瞬间,

就仿佛炽热的烙铁烫在了新雪之上!并未凝固,反而像拥有生命的蠕虫,

诡异地、贪婪地顺着冰雕光滑冰冷的唇瓣,瞬间渗了进去!消失不见!

只在唇上留下一圈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黑色涟漪。那伤口……离得极远的周福,

那老眼昏花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狰狞的伤口边缘,皮肉翻卷处!

正在以一种违背一切常理的、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蠕动、愈合!没有生出新肉,

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极致的冰寒之气强行冻结!黑色的血液停止溢出,

翻卷的血肉被一层迅速增厚、泛着霜白金属光泽的冰晶强行覆盖、凝结、锁死!

只在几个心跳的瞬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就被一层惨白的、坚硬无比、完全由人体组织凝结成的狰狞冰痂,彻底冻结、覆盖!那只手,

那只手腕!已经不再像是活人的肢体!

反而更像一截被工匠用冰蓝色金属铸造出来、再覆盖上一层惨白冻伤皮肤的冰冷金属手臂!

萧临渊对周福撞进门来的巨响、对管家惊恐万状的喘息声,都置若罔闻。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深入冰雕腹部的诡异姿态。

腕……机械地、持续地……将腕部新凝结的冰痂……用牙齿——一点点地……再次……咬碎!

咔嚓!轻微的、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碎冰声和骨裂声,

在死寂空旷、寒气弥漫的殿中细微地响起。粘稠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黑红色血液,

如同被强行唤醒的古老邪物,迫不及待地从新咬开的伤口边缘缓缓渗出。滴滴答答。

再度垂落。精准地滴入下方冰雕女子微启的唇缝深处。冰雕女子冰冷的脸上,

仿佛隐隐透出一种愈发妖异的、心满意足的微弱光泽。

周福僵立在沉渊阁被踹开的朱漆大门阴影里,脚下如同生了万年寒潭的冰根。

殿内那非人的寒气一股股扑面而来,几乎将他那衰老骨头缝里最后一点温热都吸食殆尽。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门框开裂的木屑,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被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