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着上身站在锈迹斑斑的更衣镜前,右臂刚完成的过江龙刺青还在渗血,靛青色的鳞片在镜中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他拿起医用酒精棉擦过纹身边缘,旧刀疤被***得泛起红痕——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从肩胛骨一首蔓延到肘弯,如今全被这条张牙舞爪的龙覆盖了。
“这药水掺了墨鱼汁和荧光剂,”韩国人老金叼着烟卷收拾针具,铁盘里的针头反射着冷光,“七十二小时内遇热会变色,青龙会的人验身时用红外灯照,逆鳞处会显出金线。”
他突然压低声音,烟灰落在秦淮溃烂的伤口上,“但超过三天,皮肤会开始溃烂,跟三年前码头那些烧焦的尸体一个德行。
听说用的是K-37的废料调的,连骨头都能蚀成渣。”
秦淮没接话,指尖抚过龙睛的位置。
那里的颜料最深,正好遮住一道月牙形的旧伤——十七岁那年,父亲倒在他面前时,飞溅的弹片在他胳膊上留下的印记。
镜中少年的脸与记忆重叠,那天他穿着父亲的西装,第三颗纽扣总也扣不紧,后来才知道,那颗纽扣早被子弹震松了。
晨光爬上茶楼二层的雕花木窗时,秦淮己经换上了黑色绸衫。
桐木茶案上的青瓷盘里,龙井在热水里舒展,雾气漫过案角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领口洇着暗红血迹,父亲的手还搭在他肩上,西装第三颗纽扣的位置破了个焦黑孔洞,像只盯着他的眼睛。
“三年不见,学会给仇人敬茶了?”
沉香木的烟气裹着沙哑的声音飘过来,秦爷的青玉烟杆在桌角磕了磕,火星溅在秦淮手背上。
老人穿着深色马褂,指关节因常年握烟杆泛着青白,烟杆顶端的螭龙雕刻正对着照片里的焦黑孔洞,仿佛要将那弹孔吞噬。
秦淮垂着眼没动。
他能闻到老人身上的药味,比中药房的苦香更沉,像是熬干的当归混着铁锈气——那是心脏移植术后特有的排异反应气味,老堂主临终前曾在他耳边念叨过。
“当年那颗子弹要是再偏三公分,”秦爷突然前倾身体,烟杆几乎抵住秦淮的喉结,青玉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现在该给你上坟的,就是你那死鬼爹了。”
后腰突然贴上一块冰凉的金属,带着旗袍开衩处的茉莉香。
秦淮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翡翠绿——半夏的耳坠擦过他耳垂,女医师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毒药:“三爷今早又手抖了,紫苏薄荷饮都洒了半盏。”
她指尖的银针闪着光,距离他颈动脉只有寸许,“听说青龙会的K-37能治帕金森,实验室就在西区废弃医院的地下室。”
楼下传来铜壶坠地的脆响,伴随着伙计的惊呼。
秦淮盯着泼溅在茶案下的茶叶末,看见几双锃亮的皮鞋踏进来,其中一双的脚踝处露出刺青——过江龙逆鳞处的三道金线。
血滴子。
三年前西港码头那场大火,十七具烧焦的尸体里,有十二具的脚踝都有这个标记。
他们用的燃烧弹能把骨头烧成灰,却烧不掉纹身里的特殊颜料,就像烧不掉那些嵌在码头水泥里的弹壳。
“秦爷的味觉神经,”秦淮突然抬手扣住半夏执针的手腕,指腹准确按在她腕间的动脉上——那里没有脉搏,只有机械齿轮的轻响,“二十年前就该坏死了,怎么分得清紫苏和薄荷?”
他稍一用力,半夏的翡翠耳坠“啪”地落在茶汤里,镂空的玉坠裂开,一卷微型胶卷浮了上来,上面的生物编号在晨光里清晰可见——K-37的试剂编码,末尾的“X”像道绞刑架。
火花突然炸开。
秦爷的青玉烟杆像毒蛇般窜出,螭龙的獠牙精准刺入半夏锁骨下方的皮肤。
人造皮肤瞬间焦黑卷曲,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合金骨骼,电流滋滋作响地沿着烟杆爬上来,老人却纹丝不动,只是烟杆上的螭龙眼睛,仿佛因这电流而活了过来。
“难怪这半年的药方总多一味钩吻,”秦爷的声音里淬着冰,烟杆上的火星落在半夏***的机械臂上,“青龙会连赛博格都派来给我下毒了。”
枪声撕碎晨雾的瞬间,秦淮撞破花窗的动作快如鬼魅。
强化膝关节撞碎对面药店的水泥招牌时,他听见身后秦爷的咳嗽声混在枪械上膛的脆响里:“当年真该让子弹再偏三公分。”
碎玻璃在脚下发出刺耳的声响,秦淮右臂的纹身开始发烫。
他知道老金的话没错,这青紫色的鳞片正在倒计时,七十二小时后,要么他撕开青龙会的心脏,要么这纹身就会变成他的裹尸布。
巷口的风卷着中药巷的苦香吹来,他摸了摸领口藏着的青铜扳指,老堂主塞给他时说的话突然清晰起来:“秦爷的心脏,跳的不是秦家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