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布满蛛网的茅草屋顶。
一股霉味混杂着劣质草药的气味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
身下是冰冷的土炕,垫着薄薄的稻草,硌得生疼。
这里是王家最外围的杂役区,他被扔进来的地方,曾经的柴房。
“嘶……”他试图起身,全身尤其是丹田处立刻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额上瞬间布满冷汗。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股寒流。
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侍女,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小脸冻得通红,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眼神怯怯,带着浓浓的担忧。
“风…风少爷,你醒了?”
小侍女看到王风睁眼,连忙快步上前,声音细细弱弱的,“我…我去厨房求了点姜汤,您快趁热喝点暖暖身子。”
是阿雅,他母亲生前随手救下的孤儿,后来跟在他身边伺候。
也只有他落魄至此,阿雅还固执地称呼他一声“少爷”。
王风看着她冻裂的手端着滚烫的碗,小心地递到自己嘴边,眼神复杂。
一丝难得的暖意,从心底升起。
“阿雅…谢谢你。”
他声音嘶哑,接过碗,忍着剧痛,小口地啜饮着滚烫辛辣的姜汤。
热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一丝寒意。
阿雅跪坐在炕边,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少爷…您别想不开。
族里…族里那些人太坏了!
还有那萧家小姐……别说了。”
王风打断她,语气平静,但握着碗的手青筋毕露。
“嗯……”阿雅乖巧地应了声,犹豫了一下,忽然从怀里最贴身的地方,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沾着点点泥土和血污的玉佩,边缘破损严重,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黯淡无光,入手冰凉。
“少爷,这是…这是夫人以前留给您的玉佩,被那天打您的人踩碎了掉在土里…我…我悄悄去找到的……虽然是碎的,但…但毕竟是夫人的东西……”阿雅声音更低了,像是在做一件天大的错事,“我偷偷藏起来,现在给您……”王风身体猛地一僵,视线死死盯住那块断裂的残玉。
那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
在他遭遇“意外”被人趁机围攻、试图劫掠他身上值钱东西时,一个淬体境巅峰的家伙一脚踩碎了它!
当时碎裂的不止是玉,更是他最后一点尊严和念想。
是谁踩的?
族长的走狗?
还是王腾的某个忠实手下?
不重要了。
怒火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沸腾,烧灼着每一寸理智。
他看着阿雅递过来的残玉,女孩的手背红肿,显然是偷偷挖掘寻找时弄伤的。
“他们打你了?”
王风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没…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阿雅慌忙把手缩回袖子里。
王风没有再追问。
不用问也知道,一个失去靠山的废物少爷的贴身侍女,在这冰冷的王家大宅里,会遭遇怎样的白眼和欺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滚的杀意和胸腔里的剧痛,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块冰冷的、染血的残玉。
触手的瞬间,玉似乎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但寒意刺骨,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谢谢…”王风紧紧握住残玉,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的皮肉,传来的刺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就在这时——砰!
简陋的木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
寒风裹着雪花瞬间灌满了小屋。
一个管事模样的肥胖中年人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散发着淬体境气息的家丁。
“王风!”
肥胖管事李胖子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扫了一眼破败的柴房,“族老会命令到了!
你现在己是我王家旁系族人,鉴于你身体‘不适’,给你三天时间养伤!
三天后,给老子滚去城外看管黑石岭药田!
记住,是看管!
不是当大爷!
要是药田出了岔子,哼哼……打断腿拖回来喂狗!”
李胖子说完,厌恶地挥挥手,似乎多待一秒都污了他的空气,转身就走。
临出门前,他扫了眼跪坐在地上的阿雅,眼中闪过一丝淫邪:“还有你这小蹄子,跟他去药田可惜了这张小脸,不如来伺候管……”砰!
他话没说完,一只粗陶碗裹挟着风声,狠狠地砸在他那张肥油横溢的脸上,汤汁溅了他一脸!
“滚!”
王风强撑着一口气,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眼死死瞪着李胖子。
“哎哟!”
李胖子猝不及防,被砸了个结实,鼻血首流,痛叫出声,“反了!
反了天了!
你个废物还敢打我?!
给我……”他捂着脸,怒不可遏地就要指挥家丁动手。
“李管事!”
一个家丁突然拉了拉他,眼神瞥向柴房顶某个方向,低声道,“三爷院里的……在看着呢……”李胖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满腔怒火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怨毒地瞪着王风和王风身后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阿雅,最终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小杂种!
算你走运!
还有你这贱婢!
哼!
三天!
老子看你怎么死在外头!”
三人骂骂咧咧、相互搀扶着(主要是李胖子)离开了。
寒风卷着雪沫,从破烂的门洞灌进来,吹得仅剩的半截残烛火苗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室内重归昏暗。
死寂中,只剩下王风粗重压抑的喘息和阿雅惊恐的低泣。
王风握着母亲遗物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指节泛白,冰冷的玉棱深深嵌入了血肉。
刚才砸碗的动作让他丹田剧痛如刀绞,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硬是没吭一声。
为什么?
凭什么?
因为他曾是天骄?
不,因为他现在成了废物!
因为这弱肉强食的世道!
力量!
唯有力量!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咆哮、燃烧!
对家族!
对王腾!
对萧家!
对萧雪!
对所有落井下石之辈!
对这不公的命运!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盘踞,让他几乎窒息。
丹田破碎,仙路己绝!
还能如何?
难道真要在这穷乡僻壤的药田了此残生,最后像条野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他不甘心!
他绝不!
如果…如果有逆天改命的机会…需要他付出什么?
灵魂?
生命?
他在所不惜!
仿佛感受到了他灵魂深处那极致不甘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嗡!!!
他掌中那块紧紧握着的、染血冰冷的母亲残玉,骤然爆发出微不可查、常人无法感知的……古老而深邃的波动!
紧接着——轰隆!!!
王风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万古冰渊,又瞬间被抛入无尽熔炉核心!
一幅庞大到无法想象、繁复到令人癫狂的画卷,在他神魂最深、最核心的地方轰然展开!
它仿佛由无数破碎世界的轮廓、星辰的余烬、扭曲的法则线构成,散发着吞噬一切、熔炼万物的苍茫意志!
冰冷、浩瀚、无情、却带着一线难以言喻的…炼尽虚无的生机!
王风的灵魂在疯狂震荡、抽搐,仿佛下一瞬就要被这恐怖的意志彻底磨灭、吞噬。
一个毫无感情的、非男非女、仿佛来自宇宙起源之初的冰冷道音,首接在他即将溃散的意念核心响起:检测到强烈求生与蜕变意愿…符合基础启动条件…正在绑定宿主…载体接入中…核心功能‘炼道之基’解析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