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刺入凌苍意识的第一枚探针。
他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巴洛克风格的化妆间。
奢靡,且病态。
巨大的椭圆化妆镜边框鎏着暗金,镜面模糊,映出九张和他一样写满迷茫的脸。
十个人。
加上他自己。
“这……这是哪里?!”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颤声开口,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名牌包。
凌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第一时间护住的是包,不是命。
“操!
谁他妈干的!”
一个浑身肌肉的花臂青年怒吼着,一拳砸在梳妆台上,震得瓶瓶罐罐一阵乱响。
无能的愤怒者,肌肉是他唯一的语言。
混乱,瞬间引爆。
有人尖叫,有人哭泣,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向那扇被巨锁封死的雕花木门。
凌苍没有动。
他只是靠在天鹅绒软椅上,冷静地观察着这出混乱的、毫无章法的开场戏。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身上。
男人靠在墙角,沉默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视线,如同一把冰冷的手术刀,正在剖析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凌苍的视线与他对上时,对方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同类。
凌苍在心中下了定义。
也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如同音乐盒发条被缓缓上紧的声音,从房间最深的阴影角落里响起。
吱呀——所有噪音戛然而止。
一个身影,踩着怪异的华尔兹舞步,从阴影中优雅地滑了出来。
他穿着一套沾满灰尘的黑色燕尾服。
脸上,戴着一张永恒微笑的白瓷小丑面具。
猩红的油彩,将那笑容咧到耳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狂热。
“晚上好,我尊贵的演员们。”
小丑张开双臂,咏叹调般的嗓音带着磁性,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欢迎来到寰宇剧场。
我是你们的导演,你们可以称呼我……‘小丑’。”
“导演?”
花臂青年狰狞一笑,再次成为了行动的先锋。
“演***戏!”
他咆哮着,像一头发怒的公牛,猛地朝小丑冲了过去。
瞬间,周围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束冰冷的追光灯从天而降,精准地笼罩住花臂青年与小丑。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方圆三米的舞台。
小丑一动不动,只是歪了歪头,面具上的笑容愈发戏谑。
花臂青年的拳头,在距离小丑面具不足一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僵硬。
像大理石。
他脸上愤怒的表情,凝固成一种永恒的、混合着惊愕与不解的悲剧性神态。
两行熔化的、暗金色的液体,如同神祇的眼泪,从他石化的眼角缓缓滑落。
“哦,多么动人的悔恨。”
小丑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仿佛要接住那滴金色的泪珠,语气里充满了陶醉,“可惜,你的表演,太首接,太缺乏想象力了。”
他话音刚落,便轻轻地,对着那尊“雕像”,吹了一口气。
没有巨响。
只有一连串清脆的、如同无数风铃在午夜同时碎裂的声音。
那尊栩栩如生的雕像,轰然解体。
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闪烁着微光的惨白色粉末。
在追光灯下,如同一场绚烂而致命的飞雪。
“好了,看来我们的龙套演员,己经用他拙劣的退场,为我们完成了暖场。”
小丑愉快地拍了拍手,房间的灯光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优雅地走到那个巨大的、近一人高的古典沙漏旁。
紫色的细沙,还未开始流动。
“那么,亲爱的九位,”他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如同魔鬼的低语,“请允许我,介绍本场‘剧幕’的规则。”
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沙漏顶端轻轻一敲。
嗡——倒计时,开始了。
“在沙漏流尽之前,”小丑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你们需要通过投票,找出并献祭出你们当中那个……”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众人脸上那越来越深的恐惧。
“……‘最不该活下来的人’。”
“成功,则全员鼓掌,进入下一幕。”
“失败,或超时……”他愉快地打了个响指,那清脆的声音像死神的镰刀划过空气。
“……舞台的幕布将会落下,所有人,化为尘埃。”
规则宣布完毕。
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而凌苍,却在所有人的混乱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噪音,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冰冷的词汇。
“观众。”
“剧本。”
这个游戏,不是为了活下去。
而是为了……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