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听到那位陆大人每天傍晚会到客栈后院的石桌旁看书喝茶。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换上那副柔弱无助的表情,手里还攥着一块刚在泥地里蹭脏的手帕。
她掐准时间,装作急匆匆赶路的样子,从陆明轩看书必经的小径恰好拐出来。
“哎呀!”
她低呼一声,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小心就往陆明轩身上摔去。
“姑娘小心。”
陆明轩反应快,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入手是纤细柔软的手臂,带着一丝凉意。
他低头,撞进一双水汪汪,带着惊慌和一丝羞涩的眼眸里。
眼前的少女穿着素净的布裙,却难掩惊人的美貌,尤其是那份楚楚可怜的神态,格外惹人怜惜。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小莲慌忙站稳,像是受惊的小鹿,赶紧后退一步,慌乱地低头行礼,声音带着颤抖。
“放肆,我家大人也是你能碰的。”
张武伸手隔在了两人中间。
沈小莲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又恢复原状,再抬起头时神色有些畏惧,柔弱无依地跪倒在了地上:“大人,民女实在是有急事,只是无意路过这里,惊扰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无妨。”
陆明轩温声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他看着眼前这女子,她的容色和气质,在这小镇上有些罕见。
张武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沈小莲,语气生硬:“大人,该回去了。”
他显然把沈小莲当成了意图攀附的花痴女子。
沈小莲心里暗骂这随从碍事,脸上却更显惶恐,眼圈迅速泛红,泪水要掉不掉,咬着唇。
她看向陆明轩,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委屈,仿佛张武是欺负她的恶人。
陆明轩皱了皱眉,觉得张武有些小题大做。
他抬手制止了张武,语气温和地对沈小莲说:“姑娘不必害怕,你没事吧?”
“没事,谢大人关心。”
沈小莲怯生生地摇头,手里捏着那块脏手帕。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小声说:“只是......只是娘亲病重,家里实在抓不起药了,刚才就是急着去药铺赊药,才冲撞了大人。”
她说着,眼泪终于吧嗒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陆明轩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又听她说家境困难,孝心可嘉,同情心立刻占了上风。
他本就年轻,又自诩清正,见此情形,便动了恻隐之心。
“原来如此。”
他沉吟一下,对张武吩咐道,“张武,取十两银子给这位姑娘。”
张武一脸不赞同:“大人。”
“张武。”
陆明轩语气加重了些。
张武无奈,只能掏银子。
沈小莲心中狂喜,面上却连连摆手,惊慌失措:“不行的大人,民女不能要您的银子,太贵重了。”
她表现得像是被这笔银子吓到了,连连后退。
“拿着吧,给你娘亲抓药要紧。”
陆明轩把银子塞到她手里,语气不容拒绝。
“就当是我刚才差点撞到你的赔礼。”
他找了个双方都体面的借口。
沈小莲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银子,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深深福下身去:“谢大人恩德,民女沈小莲,家住镇西头槐树巷,日后定当设法归还。”
她报上名字和住址,整个人显得坦荡又知恩图报。
“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陆明轩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张武看着自家大人望着巷口出神,忍不住提醒:“大人,这女子出现的太巧了,您......行了。”
陆明轩打断他,语气有些不悦:“总归过几天就走了,她如何想法,与我无关,走吧。”
他转身回客栈,心里却还萦绕着那双含泪的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沈小莲没再主动出现在陆明轩面前。
她知道,过犹不及。
但她也没闲着。
沈小莲花钱买通了客栈打杂的小哥,打听陆明轩的喜好。
得知他喜欢清静,爱喝茶,尤其爱喝客栈碧螺春的江南春茶。
沈小莲趁着天色尚早,买通打杂的偷偷潜入客栈。
她把自己偷偷藏了很久的一点砒霜,用指尖捻了一点点,少到几乎看不见,混进了一小撮茶叶里。
这砒霜还是她花私房钱从走方郎手中买的,当时想用来防身的。
沈小莲有些肉痛,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几天后,陆明轩果然病倒了。
症状是上吐下泻,整个人蔫蔫的,连大夫也看不出大问题,只说是脾胃不和。
消息传到沈小莲耳朵里,她知道自己露面的机会来了。
她找出家里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素色衣裙换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提着一个盖着干净蓝花布的竹篮,篮子里放着她精心熬煮的清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她再次来到客栈,这次没找陆明轩,而是首接找上了愁眉苦脸的张武。
“张大哥。”
沈小莲声音依旧柔柔弱弱,带着担忧。
“听说陆大人病了,民女实在担心,大人上次的恩情,小莲无以为报,这是我熬的一点清粥小菜,当是一点心意。”
她掀开篮子的布,露出里面朴素但干净的食物,眼神恳切又真诚。
张武看着她,又看看篮子。
大人确实胃口不好,这粥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人家姑娘一片心意,还惦记着大人的恩情,他犹豫了一下,又想到大人上次对这姑娘的印象似乎不错。
“你等等,我要问过大人的意见。”
张武丢下一句,转身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张武出来,脸色缓和了不少:“大人说劳烦沈姑娘跑这一趟了,东西在下替姑娘拿进去,大人让我替他谢谢你。”
沈小莲面上一副受宠若惊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听到张武这样说连忙摆手:“没关系,只要能帮到大人就好,我......我先走了。”
张武看着沈小莲跑远的身影忍不住挠了挠头,难不成真是他想多了,这就是一个善良柔弱的小姑娘?
随后他拿着手中的东西进去了。
“走了?”
陆明轩手捧着书卷,面色还有些苍白。
张武恭敬地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走了,大人,难道上次真是属下恶意揣测人家小姑娘吗?”
“之前属下遇见的那些女子恨不得一有机会就贴上来了,刚刚我还没说什么她就跑了。”
陆明轩看着张武呆呆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摇摇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