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哲，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如果说生活是一本书，那我的人生，大概就是最枯燥乏味的那种说明书。三十岁之前，我的人生被无尽的加班和应酬占据，直到身体亮起红灯，我才恍然大悟，自己不过是城市这部巨大机器里一颗随时可以被替换的螺丝钉。
病来如山倒，曾经被我挥霍的健康，以最残酷的方式向我讨债。我变得瘦弱、萎靡，连上三层楼都会气喘吁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林殊，我的妻子。
她像一束光，照进了我灰暗的生命。她不嫌弃我的病弱，不在意我的平庸，像一个温柔的守护神，将我从绝望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我们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而最让我感到神奇的，是林殊的厨艺。
她似乎有某种魔力。无论多么普通的食材，到了她手里，都能变成让人食指大动的珍馐美味。尤其她煲的汤，更是绝品。那是一种我从未尝过的味道，浓郁，醇厚，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的甘甜。
“老婆，你这汤里到底放了什么？怎么这么好喝？”我不止一次地问她。
她总是笑着，温柔地替我擦去嘴角的油渍，说：“没什么呀，就是些普通的食材，加上一点点，只属于你的，我的爱心。”
我相信了。
在她的“爱心靓汤”的滋养下，我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一天天好转起来。
我的脸色变得红润，原本瘦弱的身体，开始长出结实的肌肉。我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精力旺盛得像回到了十八岁。公司的同事都惊讶于我的变化，说我像是脱胎换骨。
我将这一切，都归功于我娶了个好妻子。
我沉浸在这种幸福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爱我的妻子，林殊。她温柔，善良，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我以为，我会这样，在她的爱意和美食中，幸福地过完一生。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
今天是我和她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我特意提前下班，想给她一个惊喜。
回到家，她却不在。
我猜她可能是去超市买菜了。我换了鞋，准备进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们家的厨房，一向是林殊的“私人领地”。她总说厨房油烟大，不让我进去。我乐得清闲，也从未怀疑过什么。
可今天，当我走进厨房时，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不是饭菜的香味，而是一种……类似于檀香，又混合着某种不知名草药的，诡异的、带有宗教仪式感的味道。
味道的来源，是那个常年上锁的，角落里的储藏室。
林殊曾告诉我，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她老家寄来的，不值钱的杂物，怕落灰，所以才锁起来。
我从未怀疑过。
但今天，那股奇异的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勾起了我内心深处的好奇。
我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找到了备用钥匙串。试了几把后，其中一把小小的、看起来很古老的黄铜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那把锁。
我推开门。
储藏室里，没有杂物。
这里，像一个小型的、诡异的祭坛。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风干的、我叫不出名字的草药和动物骸骨。正中央的架子上，摆放着一排排密封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各种颜色诡异的液体和扭曲的根茎。
而在架子的最顶层，一本厚厚的、用某种动物的皮包裹着的古老书籍，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的目光，瞬间被那本书吸引了。
我走过去，将它捧在手里。
书皮的触感，冰冷而光滑，像在抚摸某种蛇类的皮肤。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暗金色烙印的，扭曲的、不可名状的符文。
我翻开了书。
里面没有文字，全是一页页手绘的，精美而又诡异的“菜谱”。
画上，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长着触手和复眼的菌类，和一些在深海中才会存在的、奇形怪状的鱼类。旁边，还标注着各种我看不懂的符文，似乎在解释着烹饪的方法。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越看，心越凉。
我在这本“菜谱”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食材。它们，都曾出现在我这三年的，每一顿晚餐里。
我一直以为，那是妻子的“爱心”。
现在我才明白，那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颤抖着手，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没有图画。
只有一行用鲜红色的、像是血液写成的，古老的文字。
在文字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小的，用现代汉语做的翻译注释，字迹娟秀，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妻子林殊的笔迹。
那行字写着：
“当容器被填满，旧日之神将以他的血肉降临。”
容器？
旧日之神？
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惊疑不定，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林殊回来了。
我吓了一跳，慌乱之中，想把书放回原处。但因为紧张，我的手一滑，那本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急忙弯腰去捡。
也就在我弯腰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储藏室角落里，那面为了方便整理仪容而挂着的，全身镜。
镜子里，映出了我的身影。
也映出了，我那件紧身T恤下，正在……微微蠕动着的，皮肤。
那不是肌肉的正常起伏。
而像是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活物，正在我的皮肤底下，缓缓地，游走。
一条条，一根根，像扭曲的蚯蚓，像……
像狰狞的，触手。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红润、身体强壮的自己，再想起书上那句“当容器被填满”……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在吃饭。
我是在被“喂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