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滚!林晚!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沙暴中,江川的脸因为恐惧和狰狞而扭曲,
英俊的五官挤作一团,显得无比陌生。他怀里死死抱着最后两瓶水和我们唯一的卫星电话,
像护着命根子一样,一步步后退,将我隔绝在求生的希望之外。风沙像无数把钢刀,
刮得我脸颊生疼,眼睛几乎睁不开。我们的越野车半个车身都陷进了流沙里,彻底报废。
这里是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信号彻底消失,
我们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而现在,与我相恋五年,三天前还在朋友圈晒出鸽子蛋钻戒,
发誓要爱我一生一世的未婚夫江川,选择了一个人活下去。他把所有的生机都揽在自己怀里,
用最恶毒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他此生最大的累赘。“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才能让声音不被狂风撕碎,“江川,我们说好要一起出去的!”“一起?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爆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尖笑,“就凭你?林晚,
你除了会拖累我还会干什么!如果不是你非要来这个鬼地方拍什么婚纱照,
我们会陷在这里吗?都是你!是你害了我!”我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来沙漠,是他提议的。他说,要在世界上最极致的风景里,
许下最永恒的诺言。他说,他爱我的不羁和勇敢,愿意陪我走遍天涯海角。
那些话仿佛还在耳边,可眼前这个男人,却亲手将我推向了地狱。“把卫星电话给我,
水你可以拿走。”我冷静下来,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知道,
此刻求饶和哭泣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江川的瞳孔猛地一缩,
像是被我看穿了内心最卑劣的想法。他把卫星电话抱得更紧了。“凭什么?”他冷笑,
“林晚,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林家大小姐吗?在这里,谁有水,谁有电话,
谁就能活!你这条命,现在一文不值!”我懂了。彻底懂了。五年的感情,在生死面前,
脆弱得像一张纸。他不仅仅是想自己活,他是想让我死。只有我死了,
他才能编造一个完美的、深情的、未婚妻不幸遇难而他九死一生归来的英雄故事。
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回去,继续做他那个养尊处优的江家大少爷。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风沙迷了我的眼,泪水混着沙粒滚落,在脸上划出两道狼狈的痕迹。可我的笑容却异常灿烂。
“江川,”我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穿透风声,“你记着。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你和我,
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的眼神一定像淬了毒的刀子,让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他不再多说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踉踉跄跄地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黄沙之中。
他走得那么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他把我,一个活生生的人,
丢弃在了这片绝望的沙海里。像丢弃一件垃圾。二江川走了,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的呜咽。我靠在冰冷的车身上,身体因为寒冷和脱力而不住地颤抖。绝望像潮水,
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我和江川的过往。我第一次见他,
是在大学的辩论赛上。他是正方四辩,逻辑清晰,言辞犀利,
一身白衬衫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他说:“我方的观点是,真爱无价,
不应用任何物质条件来衡量。”台下的我,心动了。我们家境相当,他英俊,我漂亮,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对我温柔体贴,我生日时会包下整个餐厅为我庆生,
我生病时会彻夜不眠地守在我床边。
他会在他那帮富二代朋友面前骄傲地宣布:“林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他的父母对我也很满意,林江两家联姻,对彼此的生意都是巨大的助力。一切都那么完美,
完美得像一个精心编织的童话。直到今天,童话的帷幕被撕开,
露出了里面最丑陋、最血淋淋的现实。原来,所有的爱语和承诺,都只是风平浪静时的点缀。
一旦风暴来临,他第一个抛弃的,就是我这艘他口中最珍贵的船。
心口那股被攥紧的疼痛渐渐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恨意。我不能死。
我凭什么要死在这里,让他称心如意?我睁开眼,
那双曾被江川夸赞“盛满了星辰”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燃烧的火焰。我开始自救。
我在越野车里翻找,幸运的是,后备箱里还有一个急救包,里面有一小瓶碘伏、纱布,
和一把瑞士军刀。更重要的是,我在座椅下发现了一盒被遗忘的巧克力,
还有半瓶被江川忽略的,已经开了封的矿泉水。这点东西,聊胜于无。我撕下车座的皮套,
用军刀割成条状,裹在身上抵御夜晚的严寒。我记得地理老师说过,沙漠昼夜温差极大,
冻死比渴死更容易。我研究了车上的指南针,辨认了大致的方向。江川往东边走了,
那是我们来的方向,也是最有可能遇到救援的方向。我不能往东。
我宁愿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也不愿再看到他那张虚伪的脸。我选择了往北。往北,
是昆仑山脉的方向。那里或许有雪山融水,或许有季节性的河流,或许……有一线生机。
那是一条更艰难、更渺茫的路。但我偏要走。我要让他以为我死了,
让他以为他彻底摆脱了我这个“麻烦”。然后,我要像个幽灵一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拖着开始发软的双腿,我离开了那辆困住我的车,一步一步,走向了茫茫沙海的更深处。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白天,烈日炙烤着大地,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蒸发。我不敢多喝水,
每次只抿一小口湿润干裂的嘴唇。巧克力化成了黏腻的液体,我小口小口地舔着,
补充最基本的能量。晚上,气温骤降到冰点,我躲在沙丘的背风处,
用割下来的皮革把自己裹成一团,冻得牙齿都在打颤。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眼前不停地出现幻觉。我看到江川,他开着车来找我了。他满脸泪水,抱着我说:“晚晚,
对不起,我错了,我回来救你了。”我冷笑着,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我又看到我的父母,
他们焦急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拼命地想回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求生的意志和复仇的火焰,像两根绳索,死死地拽着我,不让我坠入死亡的深渊。第三天,
我的水喝完了。嘴唇干裂得全是血口子,喉咙里像有火在烧。我开始出现严重的脱水症状,
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我躺在一处沙丘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就这么结束了吗?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沙地上爬起来,
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只有十分钟。我的视线尽头,
忽然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不是单调的土黄,而是一种……绿色。是幻觉吗?
我用力眨了眨眼,那抹绿色还在。我疯了一样,连滚带爬地朝那个方向冲过去。
那是一片小小的绿洲。一小潭浑浊的水,周围长着几棵枯黄的胡杨。我扑到水潭边,
像一头濒死的野兽,把头埋进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那带着泥沙腥味的水,
此刻却比任何琼浆玉液都要甘甜。活下来了。我靠在一棵胡杨树下,
看着水潭里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江-川-,我-活-下-来-了。
三我在绿洲休整了两天。靠着水潭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留下的几颗鸟蛋,我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这两天里,我想了很多。我想起江川的母亲,那位雍容华贵的江夫人。她第一次见我,
就拉着我的手,笑得和蔼可亲:“晚晚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家江川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可转过头,我无意中听到她对助理说:“林家那个女儿虽然野了点,但毕竟是独生女,
整个林氏集团以后都是她的。这笔买卖,划算。”当时的我,只觉得是自己多心。现在想来,
那句话里哪有半分对我的喜爱,满满的都是算计和权衡。我又想起江川。有一次我们吵架,
我气得说分手。他抱着我,眼睛通红地说:“林晚,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们当时正在十八楼的公寓里。我吓坏了,抱着他哭,以为那是他爱我的证明。
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是爱,是控制,是威胁。他用一种极端的方式,
来确保我这个“最优选择”不会脱离他的掌控。他们一家人,都是精于算计的利己主义者。
而我,是他们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想通了这一切,
我心中最后一点点对过去的留恋也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
我必须离开这里。我沿着绿洲边上一些干涸的河床印记继续向北走。我相信,有绿洲,
就说明地下水系离地表不远,顺着走,一定能找到更大的水源,甚至人类活动的踪迹。
我的运气似乎开始好转。第五天,我发现了一队骆驼的脚印。那一刻,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有脚印,就说明附近有人!我循着脚印,发疯似的追了下去。终于,在太阳落山前,
我看到了地平线上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一个小小的牧民定居点。
当我拖着不成人形的身躯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善良的***尔族大妈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我:“丫头,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醒来时,
我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大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
一口一口地喂我。我得救了。我没有声张,没有报警,没有联系任何人。
在这个淳朴的牧民家里,我养了半个月的伤。身体上的创伤很快愈合,但心里的那道口子,
却结成了坚硬的疤。半个月后,我向那家善良的牧民告辞。
我留下了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江川送我的那枚钻戒,作为报答。大妈说什么都不要,
我硬塞给了她。“大妈,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不吉利。”我笑着说,“就当是我扔掉的,
您捡到了,好吗?”我坐着牧民的皮卡车,到了最近的县城。然后,我做了一系列决定。
我没有回家,没有联系父母。我知道,只要我一出现,
江川和江家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让我“闭嘴”,
让我“顾全大局”。我不想再跟那些人有任何牵扯。我在县城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现金买了一张去往边境城市的火车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戈壁,对自己说:“林晚,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全新的,
与过去一刀两断的人。”四接下来的三年,我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我去了很多地方。
东南亚的雨林,欧洲的小镇,南美的海岛。我换了新的名字,叫“向北”。
纪念我那场向死而生的逃亡。
专业能力——我是顶级名校的金融学硕士——在国外一家投行找到了一份匿名分析师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