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消毒水味里睁开眼时,左手腕上的纱布又渗了血。护士进来换吊瓶,
瞥见她手腕上狰狞的疤痕,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苏小姐,又抓纱布了?”她没说话,
只是把脸转向窗外。深秋的梧桐叶落得满地都是,像极了五年前那个夜晚,
江亦舟把离婚协议摔在她面前时,她打碎的那只青瓷碗,碎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签字。
”他当时的声音比窗外的秋雨还凉,黑色衬衫的袖口挽着,
露出腕骨上那道她咬出来的疤——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时,她闹脾气咬的,
当时他笑着说“留着当念想”。苏晚盯着协议上“江亦舟”三个字,笔尖悬了很久,
终究还是落了下去。她以为签字就能解脱,却没想过,有些伤口会像藤蔓,在往后的日子里,
把心脏缠得越来越紧。病房门被推开,江亦舟走了进来。他穿了件深灰色风衣,
衬得脸色愈发苍白,眼底的红血丝像没擦干净的血痕。这是她***被救后,他第一次来看她。
“感觉怎么样?”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听不出情绪。苏晚闭上眼,没接话。
她还记得上一次见他,是在市中心的晚宴上。他搂着新晋影后林薇薇,笑得温柔,看见她时,
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仿佛她是沾在鞋底的泥。“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江亦舟打开保温桶,
里面是小米粥,熬得糯糯的,是她以前最爱喝的,“我让张妈炖的。”“不必了。
”苏晚掀开被子要下床,手腕的疼却让她踉跄了一下。江亦舟伸手扶住她,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过来,烫得她像被火烧。她猛地推开他,
声音发颤:“江亦舟,你别假惺惺了,我死了对你不是更好?正好给林薇薇腾地方。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红血丝更浓了:“苏晚,你就非要这样说话?”“不然呢?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像以前那样,等你到深夜?给你洗永远洗不完的衬衫?
还是在你跟林薇薇传绯闻时,假装看不见?”江亦舟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就这么恨我?”“是!”苏晚盯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你!恨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恨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恨我自己……到现在还忘不了你!”最后一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疼得喘不过气。
江亦舟松开手,后退了一步,转身时风衣扫过床沿,带起一阵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保温桶里的小米粥,还在冒着微弱的热气。苏晚出院那天,江亦舟没来。
她独自收拾东西时,在床头柜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枚银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个“晚”字,
是五年前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后来在她搬离江家时,不小心弄丢了。指腹抚过那个字,
冰凉的金属硌得她心疼。她想起他当时单膝跪地,举着戒指说“苏晚,这辈子我只娶你”,
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那时的他们,多好啊。
他还是没继承家业的穷小子,她还是美术系的学生,挤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吃着五块钱的麻辣烫,都觉得是人间至味。可后来呢?后来他成了***的总裁,
身边的莺莺燕燕越来越多,而她,成了别人口中“攀高枝”“留不住男人”的弃妇。
手机响了,是闺蜜林溪打来的:“晚晚,你出院了吗?我去接你。”“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苏晚把戒指塞进包里,“对了,帮我找个房子,离江家越远越好。
”林溪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晚晚,你真打算跟他彻底断了?”“不然呢?
”苏晚望着窗外,***的大楼就在不远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我跟他之间,早就断了。”挂了电话,苏晚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江亦舟的车停在路边。
他倚在车门上,指尖夹着根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上车。”他掐灭烟,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不用了。”苏晚绕过他,想拦出租车。他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力道不容拒绝:“苏晚,别逼我。”她被他塞进车里,安全带勒得她心口发闷。
车里放着首老歌,是他们以前最喜欢的,旋律响起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空调的风,
在沉默里打着转。“为什么要***?”江亦舟突然开口,目视着前方,声音很轻。
苏晚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轻声说:“活着太累了。”“是因为我?”她没回答,算是默认。
江亦舟的手猛地攥紧方向盘,指节泛白:“苏晚,你就这么想不开?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那你呢?”苏晚打断他,转过头看着他,“你又为什么要管我?
是怕我死了,影响你和林薇薇的好事吗?”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哪样?”苏晚笑了,
“是像你当初跟我说,你和白若曦只是朋友那样?还是像你在媒体面前,
说林薇薇是你的‘特别好友’那样?”白若曦是他的青梅竹马,
也是当初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苏晚至今记得,她撞见他们在酒店门口拥吻时,
白若曦脸上得意的笑,和江亦舟沉默的侧脸。江亦舟没再说话,只是把车开得飞快,
像要逃离什么。车停在江家老宅门口时,苏晚才反应过来:“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住在这里。”他解开安全带,“张妈会照顾你。”“我不……”“要么住这里,
要么我把你绑回来。”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苏晚,别再跟我作对。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突然觉得很累。她推开车门,走进那栋既熟悉又陌生的房子。
客厅里的摆设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很多她的东西,显得空荡荡的。张妈迎了上来,
眼眶红红的:“太太……不,苏小姐,你可回来了。”苏晚别过脸,不敢看她。
张妈是看着她长大的,也是在她最难的时候,唯一给她温暖的人。“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
还是你以前住的那间。”张妈接过她的包,“先生说,你要是不想见他,他就住在公司。
”苏晚没说话,径直上了楼。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她愣住了——墙上还挂着他们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脸幸福,依偎在江亦舟怀里,而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原来,
他什么都没动。苏晚在江家老宅住了下来。江亦舟果然没回来住,只是每天早上,
保温桶会准时出现在厨房,里面是她爱吃的早餐。有时是小米粥,有时是豆浆油条,
偶尔还有她最爱的蟹黄包,张妈说,是他凌晨去排队买的。她装作不在意,
却总会把那些东西吃得一干二净。夜里睡不着时,她会走到书房门口,门总是虚掩着,
里面亮着灯,她能听见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有天深夜,她发烧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她擦额头。她睁开眼,看见江亦舟坐在床边,
眼底的红血丝比平时更重,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醒了?”他摸了摸她的额头,
“烧好像退了点。”“你怎么回来了?”苏晚的声音哑得厉害。“张妈打电话说你不舒服。
”他起身要去倒水,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他的手很凉,带着烟草和消毒水的味道。
苏晚盯着他腕骨上的疤,突然想起以前,她总爱枕着他的胳膊睡觉,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安稳的声音。“江亦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还能回去吗?”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只是声音很轻:“晚晚,
有些东西碎了,就拼不回去了。”苏晚松开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被子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是啊,碎了的东西,怎么可能拼回去呢?就像那只被她打碎的青瓷碗,
就像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就成了一地碎片。江亦舟倒了水回来,
把药递给她:“吃了药再睡会儿。”她接过药,没看他,只是低着头说:“你走吧,
我没事了。”他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门关上的那一刻,苏晚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比发烧的头疼,疼上百倍。第二天,林薇薇来了。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
手里捧着束白玫瑰,笑盈盈地走进来:“苏小姐,听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你。
”苏晚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假惺惺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林小姐有什么事,直说吧。
”林薇薇收起笑容,把花放在桌上:“苏晚,我知道你还爱着亦舟,但你们已经离婚了,
你这样赖在江家,不太好吧?”“赖?”苏晚笑了,“林小姐怕是忘了,这栋房子,
是我和江亦舟的婚房,论起来,我比你有资格住在这里。”“可亦舟现在爱的是我!
”林薇薇的声音尖锐起来,“他跟我说,他早就不爱你了,要不是看在你可怜,
根本不会管你!”苏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却还是强装镇定:“是吗?那恭喜你了。
”“你别装了!”林薇薇上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你以为亦舟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是因为愧疚!他愧疚当年对不起你,愧疚让你受了委屈,但这不是爱!”“够了!
”苏晚猛地站起来,手腕的疼让她皱了皱眉,“林小姐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累了。
”林薇薇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笑了:“苏晚,你知道亦舟为什么总戴着那块表吗?
那是我送他的。你知道他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吗?是白玫瑰,我送他的。你看,他的习惯,
早就被我改变了。”苏晚没说话,只是转身往楼上走。有些话,听着就疼,她不想再听了。
回到房间,她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旧盒子,里面放着块老旧的机械表,是江亦舟大学时买的,
早就不走了,可他一直戴着,直到他们离婚。原来,他早就换了表。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