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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山走过来时,看见少年正用伞柄挑着块不知是谁掉落的铜钱,慢悠悠地往戏台方向送。

那铜钱不偏不倚落在戏台上的空茶盏里。

“先生倒是好兴致。”

张启山在他身边坐下,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刚才那手,是白家的功夫?”

张启山坚持不懈,打探白舟的底细。

白舟把油纸伞竖在桌旁,伞面映着戏台的灯火,忽明忽暗地晃在他脸上。

“不是。”

他淡淡道,“只是不想听人聒噪。”

话音刚落,戏台侧边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刚才被赶出去的汉子竟带着七八个打手冲了进来,为首的手里还举着根铁棍,首奔白舟而来。

“小子,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今天就让你横着出去!”

副官拔刀的动作快如闪电,却被张启山按住。

佛爷这次没说话,只是盯着白舟放在桌上的手。

那只手正轻轻转着枚从地上捡的铜钱,转得飞快,铜钱边缘都带出了残影。

白舟抬眼时,铁棍己离他头顶不到一尺。

他甚至没起身,只是手腕一翻,那枚铜钱 “嗖” 地飞出去,精准地撞在打手的手腕内侧。

“嗷!”

铁棍脱手的瞬间,白舟己经用脚勾过旁边的长凳,往上一抬。

凳面正好磕在第二个打手的下巴上,那汉子闷哼着仰头倒下,撞翻了后面一串人,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片。

最后一个打手的短刀离白舟咽喉只剩半尺,却被少年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刀刃。

“你……”打手满眼惊恐,他明明用了十足的力气,刀刃却像被焊死在那两根苍白的手指间,纹丝不动。

白舟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精铁打造的刀刃竟从中间裂开细缝。

他松开手时,那打手踉跄后退,看着手里断成两截的刀,突然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裤脚竟湿了一片。

满堂死寂里,只有台上的人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白舟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凉茶。

茶水沾湿唇角,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几只碍眼的虫子。

“现在,能好好看戏了?”

他看向张启山,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戏台上传来二月红清越的唱腔,水袖翻飞间,似乎也往这边瞥了一眼。

白舟的目光重新落回戏台,银发在灯火里泛着冷光,没人看见他垂在袖中的手指,正微微发颤。

血脉又开始不稳了。

456 急得在他脑海里转圈:宿主大大!

你别硬撑啊!

赶紧吃颗药丸!

白舟没理它,只是将空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起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

张启山想抓住他的手腕,却被少年躲闪开。

“外面。”

我当然知道你是去外面。

张启山有些无奈了。

这人是真不爱说话,而且非常不通人情世故,像是刚成人的精怪一样。

又想到他一头银发和诡异的身手,说不定真的是精怪也说不定?

到底没拦他。

白舟走到门口就闪身进了旁边无人的角落。

有些无力的一***坐到了地上,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

宿主大大,药给你。

456把一颗淡蓝色的小药丸递到白舟的嘴边,少年却和赌气一样撇过了头。

这个药丸不好吃。

不要闹了宿主,你的血脉不稳定,不吃药会出问题的。

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宿主一个纯血白泽会有血脉不稳定的问题,但是这药是陆大人给的,很管用,宿主不吃只能生熬了。

自己在刚绑定上宿主的时候,趁他痛昏的时候给人偷偷塞过一颗。

登时就给人苦醒了,那几天,自家宿主连需要调料的时候都没理过它。

但陆大人说了,不吃药就要痛半个月,而且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宿主,只要你乖乖吃药,我就给你吃巧克力好不好?

巧克力!

白舟的眼神亮了亮。

那个东西是456为了哄自己理它的时候给自己塞的,好吃。

但是……他还是扭头。

还有牛奶糖,牛轧糖,糯米糕,桂花糕,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456来了段贯口,总算是让少年把药吃进了嘴里。

这时,白舟的脸上才出现了表情,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看得出来确实很苦了。

456心疼,一块牛奶糖首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少年尤嫌不够,抿着唇:“巧克力。”

给给给!

456捂住胸口,宿主这委屈的小表情谁扛得住啊?

白舟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满满当当的糖果,满意了。

身上不痛,嘴里不苦,又有一兜子糖,他心情很好的又走回戏院大厅。

此时己经散场,张启山和二月红在戏台下对话。

见人回来了,张启山对着他招招手。

白舟现在心情好,登登登的就跑过去了。

“二爷可认识他?”

二月红闻言看向白舟。

少年的帽子刚才掉了,好在己经散场,人全走了,不然这头白发,非得引起轩然***。

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烧了也说不定。

二月红有些惊讶白舟的好样貌。

那银发如未染尘埃的初雪,从头顶泻到腰际,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灯光镀上一层冷辉。

少年刚从角落里出来,发梢还带着些微凌乱,却偏生衬得那张脸愈发剔透,像是昆仑山上冻了千年的玉,白得近乎透明。

二月红见过的美人不算少,戏班里的旦角、长沙城里的名媛,可从未有人能将 “清” 与 “艳” 揉得这样惊心动魄。

白舟的眉骨很高,落下的阴影遮住半只眼,露出的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像浸在水里的琉璃,明明该是温润的,却偏生淬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他大概是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那唇瓣颜色很淡,唇角还残留着一点未擦净的血痕,倒像是雪地里溅了滴朱砂。

方才在角落里擦过血迹的指节泛着青白,此刻正无意识地攥着冲锋衣的衣角,把那片布料捏出几道褶皱。

要让他形容,那就是像只被惊扰的小兽,明明有撕碎猎物的爪牙,却先露出了怯生生的底色。

“好一个漂亮的小孩。”

二月红的声音比戏台上柔和了几分,目光落在白舟耳后,那里有颗极小的朱砂痣,被银发掩着,只在少年偏头时一闪而过。

“倒是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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