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京城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缩着脖子蹲在东市角落的旧货摊前,
下身衣摆早被泥水溅得斑斑点点。我刚中举人那会儿,家族的长辈们凑钱给我租了间小院儿,
如今半年过去了,我手头越来越紧。笔、墨、纸、砚处处要花钱,赴文会还要体面的衣裳,
连每天去书院都要给看大门的塞几个铜板。今天我出门,本想买盏便宜的油灯,
偏偏被这堆破铜烂铁里的画轴勾住了魂。“二十文拿走,这画邪性,
之前三个买主都说夜里闹动静。”摊主是个缺了门牙的老头儿,正叼着烟斗吞云吐雾。
我借着天光,抖开泛黄的宣纸,霉味扑鼻而来。画中女子,素白衣裙上绣着银线暗纹,
鬓角斜簪一朵将谢未谢的山茶花,眉眼低垂,似嗔似怨。最奇的是那双眸子,
墨色里竟透着隐隐的靛青,仿佛掺了孔雀石研磨的颜料。“二十文?这纸都脆了。
”我指尖抚过画中人的袖口,忽然愣住。这里本该是空无一物的留白处,
竟有粒芝麻大小的朱砂痣,与我今天早晨在铜镜里瞧见的、我腕上的红痣分毫不差。
雨丝倾斜着变密了。我抱着画轴冲回小院时,天已经擦黑。我把画挂在床头,
湿漉漉的衣服都顾不上换。烛火摇曳间,画中女子的山茶花像是被风吹得颤了颤,
等我凑近细看,又分明是静止的。“定是我饿花了眼。
”我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去厨房翻找吃的,陶罐里只剩半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炊饼。
啃着饼回到屋里时,我差点被门槛绊倒。案头的烛台分明没人动过,
画中人的影子却歪向了西墙。三更更夫敲响梆子时,我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冷风突然灌进我的脖子里,激得我猛地抬头。月光如霜,泼了一屋的银白,
那幅画正在夜风里微微晃动。画中女子的彩袖不知何时扬了起来,
葱白似的指尖正指着支起的木窗。“这是?见鬼了?!”我踉跄着后退,
后腰撞上条凳发出巨响。再定眼一看,画中的人已恢复原本的模样,
唯有窗外老槐树的影子投在宣纸上,树枝的枝芽恰巧落在女子的指尖,
仿佛是她亲手折下的这夜色。这一宿,我没敢合眼。第二天,天刚微亮,
隔壁卖炊饼的王寡妇来敲门。“顾举人,昨儿半夜你家哐当响,是不是进贼了?
”我顶着乌青的眼圈开门,瞥见王寡妇身后跟着一个戴帷帽的姑娘,
看打扮像是哪家小姐的丫鬟。那丫鬟见我出来,突然“哎呀”一声,手帕掉在了地上。
“姑娘认识我?”我弯腰去捡手帕,鼻尖掠过一缕熟悉的沉香气,
竟与那古画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丫鬟像受了惊的兔子,拽着王寡妇的袖子直往后躲。
帷帽轻纱拂动间,露出小半张脸,右眼尾赫然缀着一颗朱砂痣。我僵在原地,毛骨悚然。
那位置、那形状,竟与画中女子袖口的红痣如出一辙。晌午我去了书院,
特意绕道去城隍庙求了一张黄符。卖符的道士听我支支吾吾的说完,笑得拂尘直抖。
“公子这是撞见了画魂!若是美人,不妨烧炷香哄着,指不定能成一段佳话。
”待夜幕降临时,我供了三炷檀香。青烟袅袅中,画中人的裙摆似乎被风吹得卷起了涟漪。
我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宣纸,指尖突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昨天捡帕子时不小心划破的伤口,
竟渗出血珠,正滴在那朵山茶花上。血珠沿着花瓣的纹路晕开,眨眼间又消失无踪。此时,
窗外惊雷炸响,烛火应声而灭。黑暗中传来银铃发出的清脆声,有人轻笑。“等了七十年,
总算等到个八字纯阳的郎君……”2我迅速地将烛火重燃,
手忙脚乱的差点打翻了案头的松烟墨。这时,画中女子竟光着脚踩在青砖地上,
腕间银铃随着步履轻响,方才消失的血珠正凝在她眉心,似坠未坠。
月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身子,在地面投下淡青色的影子,像是浸在水中的黛色山峦。
“公子莫怕。”楚明玉抬手将鬓角山茶花扶正,那朵本该凋零的花竟舒展开来,
露出嫩黄的花蕊。“奴家若要害人,当年何苦自焚于画中?”我攥着在城隍庙求来的黄符,
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砖墙。符纸上的朱砂突然灼烫起来,把我掌心烫得发红。
楚明玉见状掩唇轻笑,指尖轻点,符纸瞬间化作灰烬。“七十年前,
白云观主用三滴心头血将我封入画中,如今被公子的血破了禁制。”她的彩袖拂过书案,
昨夜啃剩的半块炊饼竟变成了热腾腾的贝米酥。“尝尝?你们金陵人最爱的口味。
”我喉结滚动。自打来京城赶考,已有三年未尝过家乡的滋味。酥皮咬破的刹那,
鲜香在舌尖炸开,竟真是夫子庙前王记铺子的手艺。“你怎么知道我是金陵人?
”我突然警醒。楚明玉倚着画轴轻笑,身影忽明忽暗。“公子每夜对着画念叨旧事,
奴家想不听都难。城西柳树胡同第三户的桂花酿,城南胭脂铺的芸娘……”“停、停!
”我听得耳根发烫。那些辗转难眠时吐露的私语,竟被这画魂听了去。
窗外打更声恰在此时传来,楚明玉的身影突然扭曲如水中倒影。“子时阴气最盛,
奴家方能现形。”楚明玉望着指尖逐渐消散的青色脉络,语速陡然加快。
“请公子明天去白云观寻个雕梅花的紫檀匣子,里面有破除我封印的法器。
”“我为何要帮你?”“就凭公子刚刚吃的贝米酥里,掺了奴家一缕青丝。
”楚明玉的身影彻底消散前,回眸笑得狡黠。“若三天不服解药,怕是会穿肠烂肚的。
”五更天时,我蹲在院里吐得昏天暗地。昨夜咽下的美味全成了腥臭的黑水,
混着几根纠缠的头发丝。卖炊饼的王寡妇隔着篱笆喊道。“顾举人,你这是染了瘟病?
眼窝都发青了!”我胡乱抹了把嘴就朝白云观跑。山门前算卦的道士见我过来,
抄起签筒就要躲,被我一把揪住了后领。“道长昨天说烧香能成佳话,
怎么不说是索命的佳话!”老道哭丧着脸,不停地扒拉我的手。“那画魂吸了你的阳气,
自然要缠着你!紫檀匣子埋在观后第三棵老槐树下,里面有降她的铜镜……”话没说完,
观内突然传来钟鸣,老道顿时面如死灰。“她来了!她闻到味了!”狂风骤起,
百年槐树簌簌摇落黄叶。我握着刚挖出的紫檀匣子狂奔下山,
匣盖上的梅花纹路突然刺破我的掌心。鲜血渗入木纹的刹那,身后传来楚明玉凄厉的尖叫声。
“负心汉!你果然要灭我魂魄!”我踉跄着摔进山涧,铜镜从匣中滑出,
镜面映出我脖颈处蔓延的青黑色脉络。那分明是死人才有的尸斑。“傻书生。
”楚明玉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颈侧。“白云观主当年剖我心炼丹时,
用的就是这面镜子。”铜镜突然泛起血光,映出的不再是我的脸,
而是一个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女子,心口处碗大的窟窿里,一株山茶花开得正艳。
我猛地推开铜镜,喉间腥血上涌。楚明玉的身影在溪水中碎成千万片,
每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凤冠霞帔的新娘被拖入炼丹房,道士们捧着滴血的心脏狂笑,
焦黑的画轴在火中蜷曲……“现在明白了吗?”无数个楚明玉从水面浮出,
声音叠成轰鸣的潮声。“我要你毁的不是封印,是这面噬魂镜!它锁着我最后一魄,
若不在月圆前打碎,你我都要成观里那老妖怪的丹药!”山涧突然结起冰霜。
我低头看向水中倒影,自己左眼不知何时变成了琥珀色,与楚明玉的右眼拼成完整的阴阳瞳。
暮色四合时,我抱着铜镜回到小院。楚明玉正在画前绣帕子,见我进门,随手抛来个青瓷瓶。
“解药。”“是暂时压制的毒药吧?”我攥紧瓷瓶冷笑。“你和白云观主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拿人性命炼丹的……”突然,绣花针抵住了我的喉结。楚明玉仍是笑盈盈的模样,
指尖却凝着霜。“公子最好乖乖听话,毕竟你吃的不是毒药。”她贴近我耳边轻吹一口气。
“是合欢蛊。”床头的古画突然渗出鲜血,在宣纸上汇成四句话:“琉璃易碎彩云散,
山茶空留离人叹。 若得纯阳心头血,重续断弦复长安。”打更声又响起,
楚明玉的身影渐渐淡去。我呆坐在满地血字的中间,突然发现窗外站着一个戴帷帽的姑娘。
正是昨天那个眼尾有痣的丫鬟,此刻她的右眼竟也变成了琥珀色。3我猛推开窗,
那戴帷帽的丫鬟却像被风吹散的晨雾,眨眼间没了踪影。地上只剩半片湿漉漉的芭蕉叶,
叶脉间凝着血珠,拼成个歪歪扭扭的“酉”字。“酉时三刻,西郊乱葬岗。
”楚明玉的声音从画中飘出,山茶花瓣‘刷刷’掉落。“你的丫鬟在那儿等着扒你的皮。
”我攥着青瓷瓶没动。昨晚吐出的黑水里,分明混着细如发丝的蛊虫,
此刻却在瓶中化成绿色的药汁。这时,窗棂被啄响,一只乌鸦叼着一块染血的锦帕落在案头,
帕角绣着皇家内造的云雷纹。我细细端详了许久,竟没有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还是要去赴约的,尽管心里没有底。乱葬岗。歪脖子槐树上挂满了褪色的招魂幡,
我踩着尸骨往坡上爬,怀里的铜镜烫得像块火炭。酉时三刻,暴雨中亮起一盏惨白的灯笼。
清晨消失的丫鬟正蹲在无名碑前刨土,十指鲜血淋漓。“这姑娘究竟是谁?
”我故意踩断枯枝。丫鬟掀开帷帽转身,右眼的琥珀色在雨幕中泛着妖光。
“这话该我问顾公子,你怎么会有我姐姐的眼珠子?”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
我看清了她刨出的东西。森森白骨堆里,躺着一具与我容貌一模一样的尸体,
心口插着一柄镶着山茶花的银簪。“七十年前,白云观主挖了我姐姐的眼睛炼阴阳瞳。
”丫鬟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直取我的左眼。“谁让你吃了她的合欢蛊?现在你这身子,
可是复活我姐姐最好的容器!”铜镜突然嗡鸣。我下意识地举镜抵挡,
镜中射出的血光竟将丫鬟击飞数米远。尸堆下的白骨纷纷立起,拼成一个巨大的囚笼。
“傻阿蘅,还看不出这书生的特别?”楚明玉的身影从镜中浮出,心口的山茶花浸在血泊里。
“寻常人沾了噬魂镜,早该化成脓水了。”名叫阿蘅的丫鬟突然尖笑,右眼淌下血泪。
“特别?姐姐莫不是忘了,当年那负心汉也是八字纯阳!”她撕开衣襟,
心口赫然嵌着半枚青铜钥匙。“你以为我为何能活七十年?白云观主把我做成钥匙扣时,
可没你炼丹体面!”我喉间的异物再也压不住,吐出一滩黑血,数百条蛊虫扭结成绳,
顺着雨水爬向阿蘅心口的钥匙。楚明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冰凉的手指按在命门上。
“不想死就信我一次!”噬魂镜射出刺目红光。我感觉左眼剧痛,再睁眼时,
竟见万千冤魂从镜中涌出,拖着阿蘅往尸坑里坠。楚明玉趁机拽着我跳进白骨堆下的暗河,
腐臭的河水灌进口鼻时,我听见阿蘅的诅咒混着雷声传来。“你们逃不出长安城的!
”暗河的尽头是一座青铜丹炉。楚明玉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现出心口狰狞的伤疤。
“七十年前,我与阿蘅是双生药引。白云观主用我的眼睛炼阴阳瞳,拿她的心做长生钥。
”她指尖抚过丹炉上的符咒,炉内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你听见了吗?
这是当年那些被炼成丹药的皇子皇孙。”我左眼灼痛难忍,恍惚看见炉壁浮现出密麻的小字,
竟是历代皇室成员的八字。最后一行墨迹未干:景和二十三年九月初九,顾氏清远,
八字纯阳。“今日是九月初八。”楚明玉将山茶花簪插回发间。“子时一过,你就是新药引。
”此时,丹炉突然隆隆作响。楚明玉猛地推开我,炉中喷出的青焰擦过我的耳边,
燎焦了一缕发丝。数十个道童从暗门涌入,为首的老道麈尾一甩,
楚明玉顿时被铁链缠住脖颈,拖向丹炉。“好徒儿,这具新身子可还合用?
”老道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青铜器。我这才发现,老道道袍下露出的小腿,
分明是阿蘅的绣花鞋。4青焰舔舐楚明玉裙摆的刹那,我扑过去攥住了铁链。顿时,
掌心皮肉烧焦的糊味混着血腥气,竟让缠在楚明玉颈间的锁链裂开细纹。“蠢货!
你的血……”楚明玉话音未落,我腕间淌落的血珠已渗入铁链。七十年前的白玉锁魂链,
此刻像一条活蛇般剧烈扭动,将老道甩出的符咒尽数绞碎。阿蘅的绣花鞋突然爆开,
老道青灰色的脚掌踏过满地的符灰,麈尾卷住我的腰。“好个药引子,竟能破我的锁魂链!
”老道的麈尾银丝刺入我皮肉的瞬间,我左眼突然映出丹炉内部,
数百个蜷缩的婴灵正啃食着楚明玉心口的山茶花。“别看!”楚明玉挥袖遮住我的左眼,
自己却被炉中伸出的鬼手扯散半边身子。我咬破舌尖,混着血沫的咒骂脱口而出。
“老妖怪拿亲闺女炼药,也不怕天打雷劈!”老道麈尾猛地收紧。
我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却瞥见丹炉暗格里露出半截明黄卷轴,
竟是失踪七十年的传位诏书。“当年三皇子私藏诏书,先帝才让我炼长生药。
”老道掐诀的手势突然僵住,阿蘅的脸皮簌簌脱落,露出底下腐肉与铜钱交织的面孔。
“谁料这丫头临死前把诏书塞进丹炉,害的我七十年不得飞升!”楚明玉突然轻笑,
她残破的身影飘到丹炉前,指尖轻点炉壁某处的凹痕。“爹爹好记性,
怎么忘了这里嵌着阿蘅的青铜钥匙?”我左眼骤痛,阴阳瞳竟看穿炉壁。那凹痕形状,
分明与阿蘅心口的半枚钥匙吻合。老道嗔怒,麈尾银丝突然转向楚明玉,
却在触及她心口的山茶花时爆出火光,花蕊中藏着的鸽血石,正映出诏书上的玉玺印。
“原来传位诏书要映着血石才能显字!”我咳着血沫笑出声。“难怪你七十年都参不透!
”此时,丹炉轰然炸开。在飞溅的青铜碎片的掩饰下,我抱住楚明玉滚进暗河。
老道癫狂的咆哮震落洞顶的钟乳石。“孽子!当年就该把你炼成灰!
”楚明玉心口的山茶花在河水中怒放,花蕊里蜷着个拇指大的婴灵,眉眼与我竟有七分相似。
“这是你的前世。”楚明玉将婴灵按回我的眉心。“七十年前的三皇子,
被老东西亲手扔进丹炉。”暗河的出口竟是白云观大殿。我湿淋淋地爬上神龛,
供桌上的铜镜突然映出诡异画面。香客们跪拜的神像的头后面,密密麻麻的贴着黄符,
每张符上都写着当朝权贵的生辰八字。楚明玉的身影愈发透明。
“他在用香火气养尸傀……咳咳……必须毁掉主神像。”话音未落,观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我抓起烛台***后窗,火舌窜上神像衣摆的瞬间,整座大殿响起婴儿的啼哭。我这才看清,
神像金漆下竟是无数婴灵拼成的躯体,那些本该被超度的亡魂,此刻正撕扯着香火中的黑气。
“公子快看!”楚明玉突然指向供桌。
铜镜不知何时显现出新画面:白日里卖炊饼的王寡妇提着灯笼走进小院,
手中食盒里装的不是炊饼,而是泡在血水中的山茶花。打更声遥遥传来。
我背起楚明玉的画轴翻出观墙,身后的大殿已陷入火海。混着尸油的黑烟凝成老道扭曲的脸,
火中传来阿蘅的尖笑。“姐姐以为逃得掉?你心口的花根,早就扎进书生的魂魄了!
”楚明玉在画中剧烈咳嗽,宣纸渗出紫黑血渍。我摸向心口,果然触到细微的根须状凸起。
五更天的小院静得渗人。我踹开房门时,王寡妇正往我枕下塞山茶花。听到动静也不回头,
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三皇子殿下,老奴等了你七十年。
”烛光照亮她翻开的头皮——颅骨上钉着一枚青铜钥匙,
与阿蘅心口那半枚恰好能合成一个完整的八卦锁。5烛泪滴在王寡妇翻开的头皮上,
溅起细小的油星。青铜钥匙嵌在颅骨正中,锁孔纹路与我心口的根须一模一样。
“殿下不记得老奴了?”王寡妇褶皱的脸皮突然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头骨,
下颌开合时发出铜器摩擦声。“景和三年上元节,
你从野狗嘴里救下的烧火丫头……”记忆如潮水般灌入。我踉跄着扶住门框,
左眼映出纷乱画面。冷宫里一个瘦成骷髅的小宫女,
捧着偷来的硬馒头冲我笑;丹炉炸裂的那晚,同样一张脸跪在血泊里,
将染血的诏书塞进我的衣襟。楚明玉在画中剧烈震颤,宣纸裂开了蛛网状的细纹。“别信她!
当年就是她把诏书塞进丹炉,害你魂飞魄散!”王寡妇的指骨突然扣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能捏碎石头。“老东西用我的头骨养钥匙,等的就是今天!
”她另一只手***自己眼眶,抠出粒发光的血珠按在我的心口。“殿下快把山茶花剜出来,
这妖花在吸你的魂!”我闷哼一声。心口的根须遇血疯长,瞬间缠满整条手臂。
楚明玉的尖叫与王寡妇的嘶吼混成刺耳的嗡鸣,床头的古画突然自燃,火舌窜上房梁。
“你们都想让我死?”我抓起梳妆台的铜镜砸向火堆,镜面映出三个扭曲的影子。
王寡妇颅骨钥匙泛起青光,我心口钻出带刺的花藤,而楚明玉正从画中探出半截身子,
指尖凝着冰霜要冻住火势。混乱中,楚明玉残破的衣袖卷住我的脖颈。“信我!
阿蘅的钥匙能拔除花根!”“信你?”王寡妇的肋骨突然暴长,如牢笼般困住楚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