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刺眼的光炸得我眼球生疼,耳朵里塞满了尖锐的噪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脑子里碾磨。
我狠狠拍了几下脑袋,才把那该死的头重脚轻压下去。一抬眼,面前是张精致的宴桌。操。
这他妈就是宴会上的“珍馐”?盘子里堆着长蛆的烂肉,玻璃碴子混着沙子盛在水晶杯里,
还有黑乎乎、味儿冲得直辣眼睛的液体在碗里晃荡。全他娘装在金闪闪、亮瞎眼的餐具里,
好像真是什么好东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硬憋着,视线顺着桌子往主座看。
那儿瘫着个穿得跟破布条似的老白毛,四仰八叉地窝在一个怪模怪样的王座里。
那王座倒是流光溢彩,宝石晃得人眼花,
硬得硌眼——如果忽略它整个儿是由几百张扭曲、痛苦的人脸硬生生拧成的。行吧,
这鬼地方对味儿了。横跨时光长河的疯神之宴?我还真闯进来了。没等我反应过来,
主座边上那位先出事了。他又哭又笑,嘴里叽里咕噜喷着听不懂的鬼话,
双手发狠地揪着自己头发,一绺绺往下拽。疯劲儿没持续几秒。啪!像被橡皮擦抹掉一样,
那俩家伙原地消失了。就剩桌布上一摊新鲜的血迹,还冒着点热气儿。紧接着,
整个长桌“嘎吱”一响,像生锈的机器被强行推了一格。所有剩下的人,连人带椅子,
硬生生被往前挪了一位。两个新的倒霉蛋坐到了那疯神奎崔的左右手边。我喘了口气,
打量起旁边的邻居们。
这帮人打扮得活像从历史课本里爬出来的: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拄着手杖的绅士,绷着脸,
那握拐杖的姿势——嘿,
我打赌那玩意儿绝对能抽出一把细剑来;对面是个套着铁罐子似的骑士盔甲的大块头,
抖得浑身盔甲“哗啦哗啦”响;还有个披着脏兮兮麻布斗篷的老头,浑身一股子药铺子味儿,
直勾勾盯着主座,眼神直愣愣的;最扎眼的是紧挨着我的这位,
穿件花里胡哨印着傻笑图案的短袖,腿上套着双油光水滑的长袜子,怪得很。“瞅啥瞅?
老古董没见过马油袜?”那女人咧着嘴,一条腿大大咧咧地翘起来,晃着那双油亮的袜子。
马油袜?这词儿听着就新鲜,肯定不是我那年代的东西。用马油抹袜子?真他娘奢侈。
“巴德尔在上!是真的!古籍里的疯神之宴…是真的!”铁罐子骑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盔甲缝里都能听见他牙齿打架的“咯咯”声。西装绅士倒沉得住气,拄着他的“拐杖剑”,
一声不吭,只是指关节捏得发白。那麻布老头还死死盯着主座方向,眼神发直,
嘴里念念叨叨,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半疯了。“喂,老古董,
”那穿马油袜的女人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语气轻松得像在酒馆唠嗑,“你说说,
你拼死拼活挤进这鬼地方,图个啥?”我刚想张嘴,
铁罐子骑士突然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打鸣:“又来了!最前面那两个人!又疯了!
座位又要动了!”2、“闭嘴!想把那玩意儿招过来吗?!
” 马油袜女人抄起手边爬满蛆虫的银盘,“哐当”一声狠狠砸在骑士的头盔上。
那铁罐子里的嚎叫戛然而止,活像只被瞬间拧断脖子的鹅。趁着这点混乱,
我的手跟做贼似的,飞快地摸进衣服暗袋。空的。操!果然没了!那张人皮做的玩意儿,
真没了。老子差点在“疯王古拉夫”那个臭气熏天、满地尸油的墓穴里把命搭上,
才撬开他那口石头棺材抠出来的玩意儿——那张据说是通往这场鬼宴会的邀请函。
刚摸到它的时候,那层薄薄的人皮上就猛地凸起一张扭曲的五官,
紧接着就开始用根本不是人声的调子唱起来,又尖又利,扎得我脑浆子疼。
再然后…我就杵在这儿了。说到怎么认出旁边这帮家伙不是一路人的?嘿,
最开始坐奎崔边上那个,把自己头发薅成狗啃地中海,然后“啪”一下消失的“幸运儿”,
我可太眼熟了!那狗啃一样的发型,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酒糟鼻,
还有嘴里那几颗歪七扭八、黄得发黑的烂牙——跟墓穴里那尊石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古拉夫!那600年前把自己的子民当成猪猡宰杀、用人油点灯的老疯狗居然也来过这儿,
而且就坐在第一排!“呵呵,这场宴会注定了整个人类历史上只有12个人能实现愿望。
”女人玩味的说道。手指无聊地拨弄着餐盘边缘凝固的黑色污垢。
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她看起来似乎毫无压力,但那双眼睛,在摇曳的烛光下,
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焦躁,像受惊的鱼。西装绅士握着拐杖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
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是的,我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我的旁边是一脸轻松至少表面如此的女人,我们俩的对面是铁罐子骑士和麻布老头。
绅士比我们还要靠近主座一排,也就是说,
他离那两张刚刚空出来的“死亡席位”只隔着两排了。铁罐子骑士缓过劲儿来,
但恐惧更深了。他不再嚎叫,只是缩在盔甲里,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盔甲缝隙摩擦的“嘶嘶”声,像漏气的锅炉。面甲下的阴影里,
隐约能看到他瞪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反光。他死死盯着主座的方向,
仿佛那白发疯神随时会扑过来。而麻布老头,那个浑身药味的药剂师,
终于不再死死盯着主座了。他枯瘦得像鸡爪的手伸进斗篷里,
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得可怜、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皮囊。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点暗紫色的粉末,
撒在自己面前那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水里。粉末接触液体的瞬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冒起一缕极淡、带着苦涩杏仁味的白烟。老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缕烟,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像是祈祷,又像是诅咒。他这举动…像是在测试?
还是某种…防护?我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老头身上移开,落到那位抖得越来越厉害的绅士身上。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领结一丝不苟,但额角渗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鬓角。
恐惧让他那张原本还算端正的脸扭曲着。等等…这张脸…我心脏猛地一跳。操!
越看越不对劲!这张因为恐惧而扭曲、年轻得甚至有些稚气的脸…那轮廓,那鼻梁的弧度,
还有那紧抿的薄唇…活脱脱就是我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百元大钞上印着的头像年轻版!
那个奠定了现代金融基石、被印在钱币上供人瞻仰的传奇银行家——阿尔杰农·斯威夫特!
但他现在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青涩,惶恐,
哪有一点后世画像里那种掌控一切的威严和深沉的自信?他在这里,
在这个时间点…他许了什么愿?是财富?还是…时间?他离开这里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变成了钞票上那个样子?“喂,”旁边的女人用手肘又捅了我一下,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点探究,“老古董,你脸色比那盘烂肉还难看。难道丢了什么宝贝?
”她的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似乎能穿透衣服看到我空荡荡的暗袋。我刚想含糊过去,
对面的铁罐子骑士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呻吟:“又…又来了!
第二排…看第二排!”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原本的第二排,
现在已经到了主座的旁边,成为了最靠近疯神奎崔的“第一排”。
左侧是一个穿着华丽宫廷长裙、戴着珍珠项链的女人,正优雅地拿起餐刀。
她没有去碰那些“食物”,而是微笑着,将锋利的刀刃缓缓移向自己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右侧一个穿着学者袍、戴着眼镜的男人,则疯狂地用叉子戳着自己的手背,
每一下都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桌布流淌,他却咧着嘴无声地大笑,眼镜片上溅满了血点。
疯狂无声地上演。没有尖叫,只有刀锋划过皮肉的细微撕裂声,叉子撞击骨头的沉闷笃笃声,
以及血液滴落的“啪嗒”声。在这死寂的宴会厅里,这些声音被无限放大,
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碾磨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西装绅士——年轻的阿尔杰农——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握着手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痉挛。药剂师老头猛地合上他的小皮囊,
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恐惧,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正在自残的宾客,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像是在飞快地重复着什么咒语。马油袜女人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专注。她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眼神在主座旁的惨剧和身边的宾客之间快速扫视。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我保持清醒。等两人的惨剧结束,就意味着…轮到我们这排再往前挪了!离奎崔,
离那扭曲的王座,离那疯狂的中心,又近了一步!离古拉夫那样发疯的下场,也更近了一步!
胃里的翻腾变成了冰冷的铅块。老子拼了命找那鬼邀请函,可不是为了变成餐桌上的一滩血,
或者历史上某个记载模糊的疯子!我是为了…为了…就在这时,主座上的白发疯神——奎崔,
一直瘫着不动的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诡异地抽搐了一下。他那双原本空洞茫然的眼珠,
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视线,
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了我们这排还在“安全”区域的宾客。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3、冷汗浸透了亚麻衬衫的领口,黏腻地贴在脖子上。
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敲打着胸腔,震得手杖在掌心不住地打滑。
阿尔杰农·斯威夫特——此刻这个名字带来的不是后世金融帝国的荣光,
而是沉甸甸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恐惧和绝望。他死死盯着主座方向,那里,
奎崔王座上无数张扭曲的人脸似乎都在无声地嘲笑他徒劳的计算。
“就快了…就要轮到我这排了…”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那优雅自刎的贵妇,
那无声大笑、自残至死的学者…他们是未来的预演吗?不。
阿尔杰农的思维在恐惧的冰水中挣扎出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他们更像是…被淘汰的残次品。
那疯神身边的席位,是真正能“觐见”神祇、获得“恩赐”的地方!
撑到那一刻而不被那无处不在的疯狂彻底吞噬、或者被奎崔那混乱的意志视为…无趣的垃圾。
“冷静,阿尔杰农,冷静!” 他在内心咆哮,用尽毕生所学的控制力压制着尖叫的冲动。
家族的债务。那是一个足以将斯威夫特这个姓氏彻底碾碎、钉在耻辱柱上的天文数字。
放贷的沙夫茨伯里伯爵不是慈善家,他是伦敦阴影里的鬣狗。
阿尔杰农亲眼见过那些还不上债的人的下场——不是被丢进债务监狱腐烂,
就是“意外”地消失在了江河的浊流里。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
那张偶然在父亲尘封旧书里发现的、长着扭曲五官的“奎崔之宴”人皮邀请函,
成了他唯一的、疯狂的赌注。他赌上自己的理智,甚至灵魂,
只求一个翻盘的“奇迹”——一笔足够清偿债务的财富,
或者…让沙夫茨伯里伯爵“意外消失”的力量。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但骨子里那份属于未来金融巨鳄的、近乎冷酷的观察力与分析欲,
却像本能一样在恐惧的泥沼中顽强挣扎出来。分析不是为了掌控,
而是为了…增加一丝生存到被“选中”那一刻的渺茫机会。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的大脑运转。“首先是那个铁罐子骑士。”阿尔杰农的目光扫过去。盔甲抖得厉害,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嘶鸣。纯粹的恐惧,像一头待宰的羔羊。他的心智像风中残烛,
离奎崔越近,熄灭得越快。他的价值?可能是纯粹的肉盾,
或者…一个在疯狂爆发时吸引火力的绝佳诱饵。他看起来像是来自更古老、更迷信的时代,
但他不稳定的情绪或许对超自然力量的抵抗力更低?风险极高,利用价值存疑。
“然后是骑士旁边那个披麻布的老药剂师。”老头刚才的举动很耐人寻味。
那紫色粉末…以及奇怪的气味,像极了炼金教会的成名药剂——午夜天使。
阿尔杰农注意到老头撒药粉时,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研究光芒,
而非纯粹的恐惧。他看待这场宴会和奎崔本身,更像是在看一个危险的、值得研究的现象?
一个试图理解疯狂的炼金术士?这种人要么拥有对抗疯狂的偏门知识,
要么…本身就走在一条通往更彻底疯狂的道路上。
他的粉末能抵挡奎崔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吗?阿尔杰农深表怀疑。价值?
高风险的不稳定因子。奎崔会欣赏这种“研究”精神吗?还是觉得…碍眼?
“接着是右边那个穿奇装异服的女人。”马油袜?阿尔杰农从未听过这种东西。
她太…松弛了。在这地狱般的宴会上,她的松弛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也是对奎崔疯狂辐射的一种异常抵抗?她砸骑士的果断,观察主角的敏锐,
还有那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的、绝非恐惧的焦躁…像是在等待某个特定的信号?她知道什么?
或者,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保护她?阿尔杰农的直觉在疯狂预警:这个女人极度危险,
但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对奎崔的“规则”有所了解的人。她的价值?未知,但可能是关键。
风险等级:极高。奎崔会如何看待她?是觉得有趣,还是…需要清除的威胁?
阿尔杰农决定暂时避开她的目光。最后,是这个…似乎丢了东西的家伙。
阿尔杰农的视线落在自己后面一排那个其貌不扬的人身上。他看起来风尘仆仆,
带着一股墓穴的阴冷气和亡命徒的狠劲儿。他刚才在偷偷摸口袋,脸色剧变…丢了东西?
他的衣服贴身却并不轻薄,在关节处还做了防摩擦处理,一个盗墓者?探险家?
阿尔杰农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意味着,这个人可能对这场宴会了解得更多!
他进入这场宴会的理由是什么?他那瞬间惨白的脸色,似乎是丢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嗯,
一个拥有潜在信息优势,但此刻最脆弱、最接近失控边缘的亡命徒…价值:情报源,
尤其是关于如何避免在奎崔面前过早发疯或被“淘汰”的情报。
风险:以他脆弱的精神可能下一秒就步前面宾客的后尘。
就在阿尔杰农飞速盘算着如何从其他宾客那里套取更多信息时,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与自己同排的另一个座位。
之前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骑士、药剂师、女人和盗墓贼吸引,加上恐惧的干扰,
竟忽略了这位近在咫尺的“邻居”。
那是一个穿着样式古怪、浆洗得过分挺括的黑色制服的男人。制服上没有任何徽章或标识,
剪裁僵硬得像是裹尸布。他坐得笔直,双手平放在油腻的桌布上,指尖对齐。
他的脸…异常光滑,几乎没有皱纹,也缺乏表情,像是蜡像馆里粗制滥造的复制品。
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它们睁得很大,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长桌尽头奎崔的王座方向。
但阿尔杰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的目光焦点并不在奎崔身上,
也不在那些扭曲的人脸上,而是…落在了王座后方那片深邃、蠕动的黑暗之中?
仿佛在凝视着什么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这人从宴会开始到现在,
阿尔杰农不记得他发出过任何声音,有过任何动作,甚至没有因恐惧而颤抖。
他像一尊被遗忘在这里的雕像,
只有那过于规律、微不可察的胸膛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如果这还算活着的话。
一种比面对疯狂更深沉的寒意爬上阿尔杰农的背脊。这不像恐惧,
更像是一种…被彻底淘空后的非人空洞。他在这里多久了?他一开始就是现在的状态吗?
他来自过去?还是未来?阿尔杰农无法判断,但制服男的存在让他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嗤啦——”切割声终于停止了。贵妇的头颅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
脸上凝固着诡异的安详笑容。学者趴在桌上,一只手被叉子钉死在桌布上,
另一只手还在无意识地抽搐。这两位宾客甚至没来得及说出愿望就变成了自残的疯子!死寂。
紧接着,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咔哒”声响起!长桌再次启动!
阿尔杰农感到身下的椅子猛地向前一滑!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气息如同实质般从主座方向涌来,
仿佛无数只冰冷的手指试图钻进他的大脑!离祂太近了!视野剧烈晃动,
烛光在视网膜上拉出惨绿色的残影。当他重新稳住身体,冷汗瞬间如冰水般浸透全身。
一种细微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的幻听开始在耳蜗深处滋生。现在,
他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上。4、冰冷的粘稠感还糊在脑子里,像没擦干净的沥青。
奎崔身边那两个倒霉鬼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尽,
我们所有人连带着座位就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往前推了一格!
奎崔那张布满污垢和干涸血痂的脸,近得几乎能看清他皮肤下细微的、不似人形的蠕动。
那股子混合着血腥、腐臭和甜腻得发齁的怪味儿直冲脑门,熏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耳朵里那该死的金属刮擦声更响了,像有把生锈的锉刀在打磨我的神经。
胃里的东西一个劲儿往上涌,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这鬼地方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可想到那张消失的人皮邀请函,想到我他妈豁出命钻古拉夫那口臭棺材的目的…不行,
老子不能疯在这儿!至少…不能是现在!就在这时,
前面那个穿着体面西装、抖得跟筛糠似的年轻绅士——阿尔杰农·斯威夫特,
那个未来会印在钞票上的家伙——猛地转过身。他脸色惨白得像刚从石灰池里捞出来,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但那双眼睛里,除了恐惧,竟然还硬生生挤出来一股子…算计?
“诸位!”他的声音有点劈叉,带着明显的颤音,但音量拔得挺高,
强行压过了盔甲骑士那“嘶嘶”的漏气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听我说!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会变成下一摊桌子上的污渍!”他目光飞快地扫过我们几个,
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评估货物价值的审视。“我们来自不同的…时代,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显然自己也觉得荒谬,“不同的地方,但我们坐在这里,
目的都一样!为了那该死的愿望!为了活着拿到它!”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那股子金融精英的劲儿上来了,
哪怕在恐惧的泥潭里也试图搭建逻辑的脚手架:“奎崔的力量在侵蚀我们,越靠近祂,
侵蚀越快!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轮到我们‘觐见’之前,如果我们先被逼疯了,
那就什么都没了!连被祂‘选中’的资格都没有!”他说到“选中”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显然自己也不信这套鬼话,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我们必须想办法!互相帮助!
分享任何能抵抗…抵抗这疯狂侵蚀的法子!”他目光锐利地投向我对面的麻布老头。
“老先生!您刚才撒进黑水里的粉末,是‘午夜天使’?炼金教会压箱底的镇定圣药?
传闻它能安抚最狂暴的精神错乱!”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虽然在这里效果可能大打折扣,但您还有多少?能否…共享?
”老头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向阿尔杰农,带着一丝被戳破秘密的惊疑。
他枯瘦的手下意识捂住了脏兮兮的皮囊。“…所剩无几。”他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
太强…‘天使’也只能…暂时麻痹…神经末梢…争取片刻喘息…”他掏出一小撮暗紫色粉末,
那苦涩的杏仁味更浓了,小心翼翼地分成了几份——极其微小的几份,
分别推向阿尔杰农、我、马油袜女人,甚至犹豫了一下,也推了一丁点给对面的铁罐子骑士。
他自己留了稍多的一点点。阿尔杰农几乎是抢过自己那份,毫不犹豫地用指尖沾了一点,
迅速抹在太阳穴和人中上。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
眼神里的混乱似乎被强行压下去一丝,虽然恐惧依旧,但多了一点清明。“有效!
”他声音里的颤音少了一些,看向老头的眼神多了点真切的感激。“骑士大人!
”阿尔杰农转向还在“嘶嘶”作响的铁罐子。“您的信仰!巴德尔在上!
现在正是呼唤祂名号,祈求光明庇护的时候!信仰是心灵的壁垒!大声祈祷!
让圣光…哪怕一丝,也能驱散这污秽的侵蚀!”他这话听着像鼓励,更像命令。
骑士面甲下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巴…巴德尔…圣光…庇佑…”他断断续续地念叨起来,
声音含混不清,但握剑的手似乎紧了一点,盔甲的颤抖幅度好像…稍微小了一丁点?
不知道是真有用,还是心理作用。阿尔杰农的目光又投向马油袜女人。女人抱着胳膊,
翘着腿,那双油亮的袜子反射着烛光,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女士,您呢?
您看起来…状态最好。有什么诀窍?或者说…您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起作用?
”他问得很直接,带着探究。女人挑了挑眉,没直接回答,
反而慢悠悠地从她那个印着滑稽图案的腰包里这玩意儿之前没注意,
看着不像古董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小盒子,上面有个小红灯一闪一闪。她晃了晃盒子,
里面发出轻微的嗡鸣。“科技,老古董们。”她语气带着点嘲弄,“高频神经微电流干扰。
原理嘛…跟电击疗法差不多,但温和点,持续刺激特定脑区,
压制那些不该出现的…‘杂音’。”她瞥了一眼主座方向,“当然,
对真神的力量能起多大作用,天知道。聊胜于无吧。”她没打算分享,
显然这玩意儿是她的私人物资。阿尔杰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没有强求,
只是点点头:“理解。科技…也是力量的一种形式。”他最后看向我,目光灼灼,
带着一种病急乱投医的迫切。“朋友!你呢?你看起来…经历丰富。而且,
你似乎对这场宴会…有些特别的了解?”他意有所指,暗示我认出古拉夫的事。
“有什么…土办法?或者…信念?支撑你走到现在的东西?”他试图引导。支撑我的东西?
我他妈只想骂娘。信念?老子只信手里的家伙事和跑得够快的腿!
可眼下这情况…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子铁锈味。耳朵里的刮擦声越来越响,
眼前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色块。不行,得说点什么。“我?”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声音干涩,“我他妈就靠…一股狠劲儿。不服输。还有…”我下意识又摸了摸空荡荡的暗袋,
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还有个非实现不可的愿望。
”这模糊的答案显然不能让阿尔杰农满意,他眉头皱了起来。就在这时,
我眼角余光扫到那个一直像蜡像般僵硬的制服男。他似乎…动了一下?不,不是动。
是他的嘴角。那张光滑、缺乏表情的脸,嘴角极其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拉出了一个…弧度。
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人类脸上的、空洞到令人骨髓发寒的“微笑”。
阿尔杰农还在试图整合资源:“好!药剂能麻痹感知,信仰能稳定心神,科技能压制杂音!
再加上我们各自的目标和…意志力!
我们或许能撑到…”他激昂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尖叫打断!
阿尔杰农前面一排——也就是此刻正坐在奎崔身边的两位宾客之一,他的掌心正在冒烟,
一个徽章模样的东西融化成通红的铁水,顺着掌心向下流淌。
阿尔杰农早就看出他前面一排的两位宾客都不是省油的灯,
正在痛苦嚎叫的是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臭名昭著的荆棘教会,他们信仰痛苦,
以给自己、他人制造肉体上的痛苦来换取神灵的垂青。而另一位看起来双目无神,一脸痴呆,
显然已经无法沟通。阿尔杰农很难想象在他刚来到这场宴会时,
这位宾客还在大声嚷嚷着什么“报警”、“起诉”、“真人秀”之类的词。
“滋啦——”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伴随着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
暗红的、粘稠如岩浆的金属液体正从那徽章中渗出,顺着指缝和手臂蜿蜒流淌,
所过之处皮开肉绽,冒出阵阵青烟!这绝非普通的灼伤,
那熔融的金属仿佛带着某种活性和诅咒,贪婪地吞噬着血肉。“呃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