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的星轨总带着凛冽的寒意。
少司缘攥着半块断裂的姻缘线,指尖被那股不属于凡尘的戾气烫得发麻。三日来,云梦泽已有十七对凡人被强行系上红线,本该陌路的怨偶夜夜啼哭,怨气直冲九霄,搅得司命府的星盘都乱了分寸。长老说,这等“无缘强结”的异象,唯有司命殿深处的禁书能解。
她仗着曾来过几次,仗着自己那点微薄的仙力,竟真摸进了传说中连天帝都不得擅入的禁地。
殿内没有烛火,亿万星辰凝成的光带在穹顶流转,像谁将银河揉碎了铺在上面。正中央的高台上,立着个银白长袍的身影,玄色镶边的袖摆垂落,随星轨的风轻轻晃动,下摆处绣着的北斗七星,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那人背对着她,手中长戈斜指地面,戈尖的寒芒映得地面的云纹地砖都泛起冷光。
“擅闯者,死。”
四个字,像淬了冰的星子砸下来,砸得少司缘膝盖一软。她本想解释,可视线撞上那人转过来的脸时,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他。
眉眼比记忆里凌厉了千万倍,下颌线绷紧如刀刻,可那双眼睛……那双曾映过溪涧晚霞、映过她笑靥的眼睛,此刻虽覆着万年不化的冰霜,轮廓却丝毫未变。
心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攥住,酸楚混着震惊翻涌上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祈……?”
话音未落,空气瞬间凝固。
长戈停在离她咽喉三寸的地方,戈尖的寒气扫得她颈侧发麻。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这声呼唤烫到,握着戈柄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少司缘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裂痕,心脏狂跳——他记得!他一定记得!
可下一秒,那裂痕便被更深的冰封住。他缓缓收回长戈,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的凝滞只是错觉。银白长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风里竟藏着极轻的、骨骼相磨的声响。
“司命殿内,无此名。”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星轨运行的规律。转身时,宽大的袖摆擦过她的脚踝,那触感轻得像羽毛,却让少司缘浑身一颤。
她望着他走向高台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攥得发白,手背青筋隐隐跳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那声“祈”,分明像根针,猝不及防戳破了他冰封多年的心。
而她不知道的是,高台上的人在转身的瞬间,眼底已掀起惊涛骇浪。他以为自己早已将那个名字、那段记忆碾碎成星尘,却没想过,一声轻唤,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禁地里的星轨依旧流转,只是无人察觉,有一颗星辰的轨迹,悄然偏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