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褪色的录取通知书林野的指甲在录取通知书的烫金校徽上划出白痕时，
蝉鸣突然卡在最高音。七月流火滚过梧桐叶，他蹲在邮局门口的阴影里，
第三次数那串快递单号，7个数字里藏着三个6，像极了去年溺水时，
泳池底瓷砖的裂纹图案。信封边角的邮戳糊成灰紫色，盖着“镜湖镇”三个字，
可他分明填报的是省城的大学。“同学，这地址不对啊。”穿绿马甲的邮递员嚼着薄荷糖，
喉结滚动的频率和远处的洒水车声莫名重合，“镜湖镇早就淹在水库底下了。
”他指尖点过信封背面的寄件人栏，那里用蓝黑钢笔写着“林野收”，
字迹和林野日记本上的完全一致。回家的自行车链条卡了七次。林野数着路过的路灯，
第13盏的玻璃罩裂成蛛网，里面悬着只湿透的运动鞋，鞋带在风里转成麻花，和去年夏天，
陈雪沉进泳池时脱落的那只一模一样。他猛地捏闸，车把撞在梧桐树干上，树皮簌簌落下，
露出底下刻着的歪扭字迹：8.31，别忘。客厅的挂钟停在三点十七分。
母亲端来的冰镇西瓜里，籽被摆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其中最亮的那颗是颗蛀牙，
填补物泛着银光，像极了同桌赵磊那颗被台球砸掉的臼齿。“小野，明天去镜湖镇看看吧。
”母亲的围裙沾着草屑，林野突然想起，她三年前就因为花粉过敏再也没碰过园艺。
子夜十二点的闹钟响了十三声。林野在枕头下摸到个硬壳本，封面是初中校服的蓝白色，
扉页写着“陈雪的暑假日记”。翻开的瞬间，纸张散发出泳池消毒水的味道，
7月15日那页画着个简笔画：三个小人站在水库边，中间那个被红笔圈住，
脖子上画着三道横线。他摸到后颈的皮肤突然发烫。镜子里的少年脖颈处，
三道淡红色的勒痕正慢慢显形，和日记本里的简笔画完美重合。窗外的洒水车又开过去了，
这次林野看清了，车身上印着的“镜湖镇环卫所”字样，正顺着水渍一点点融化，
露出底下被覆盖的“精神病院”铜牌。录取通知书突然从中间裂开，掉出半张照片。
褪色的相纸上，穿蓝白校服的三个少年站在水库大坝上，赵磊举着的台球杆上，
缠着根女生的红头绳。林野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发现相纸背面粘着片干枯的睡莲，
根茎处用红墨水写着个日期：8月31日。挂钟的指针开始倒转，玻璃罩里渗出雾气。
林野听见母亲在厨房哼起摇篮曲，歌词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数字：“七米深，三个人，
少一个……”他猛地拉开冰箱，冷冻层里整齐码着六个矿泉水瓶，每个瓶身都贴着标签，
日期从8月25日排到8月30日，最后一瓶空着，标签上的31日被水渍晕成了灰蓝色。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是段视频。晃动的镜头里，
有人正把什么东西推进水库，水花溅在镜头上的瞬间，林野看清了那只挣扎的手，
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和他抽屉里那只断口的完全相同。发送者的头像突然跳动，
变成了张泳池水下的脸，睁着的眼睛里，漂着根红头绳。
第二章：睡莲标本镜湖镇的牌坊浸在两米深的水里。林野踩着租来的冲锋舟，
螺旋桨搅起的泥水里浮着半截课桌椅，桌角刻着的“陈雪”两个字被泡得发胀，
笔画间卡着片睡莲花瓣。“后生仔，别往深处去。”撑竹筏的老汉烟杆敲着船帮，
铜烟锅的反光里，林野看见自己的脸正在融化，“三年前淹死人那天，也开着这样的鬼太阳。
”他往老汉指的方向望去，水库中心的漩涡里，隐约浮着个白色身影，
像极了陈雪失踪时穿的连衣裙。冲锋舟的发动机突然熄火。林野弯腰检查时，
摸到舱底粘着片硬纸，是半张撕碎的景区门票，日期栏写着8月31日，
游客签名处是三个重叠的名字：林野、赵磊、陈雪。纸边还粘着根棕色头发，
长度和陈雪的马尾辫差不多。水下突然传来敲击声。他趴在船舷往下看，
浑浊的水里有无数只手在抓船底，其中一只戴着银镯子的手特别显眼，
镯子上的缺口正对着他的脸…和他抽屉里那只断口的位置分毫不差。当他试图拍照，
手机屏幕突然映出张扭曲的脸，赵磊缺牙的嘴咧成诡异的弧度，在水下朝他摆手。
岸边的废弃校舍里，黑板还留着没擦的板书：“距离开学还有7天”。
林野的指尖刚触到粉笔灰，整面墙突然渗出水珠，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
里面漂着本湿透的练习册，扉页的名字被水泡成了“林野”，
但仔细看能认出被覆盖的“陈雪”二字。三楼的生物实验室锁着，门缝里塞着片睡莲标本。
标本背面用铅笔写着：“根茎有毒，7片叶子。”林野突然想起陈雪的生物笔记，
她总说镜湖的睡莲很特别，花瓣数量永远是单数。他踹开门的瞬间，
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靠窗的标本瓶里，泡着朵七瓣睡莲，花心里沉着枚银镯子。
“找到它了吗？”赵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野猛地回头，看见同桌站在阳光里，
缺牙的位置填着颗银光闪闪的假牙，“陈雪说，谁拿到镯子，谁就得替她留在这里。
”他抬手时，林野发现他手腕上戴着只同款银镯，只是上面多了道新鲜的刻痕，
像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标本瓶突然炸裂。福尔马林溅在黑板上，
“7天”的数字开始变化，最后变成鲜红的“0”。林野这才注意到，
实验室的钟表停在8月31日，指针被人用红漆涂成了血色。赵磊的身影在雾气里渐渐透明，
他最后说的话混着水声：“其实那天你也在……”冲锋舟漂回岸边时，
老汉的竹筏已经不见了。林野在泥地里发现串脚印，脚尖都朝着水库中心，
其中一双的尺码和他的运动鞋完全一致。租船老板递来的收据上，付款人写着“陈雪”，
而金额栏画着个问号，旁边用铅笔标注：“用三个夏天偿还”。手机又收到新消息，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是张合影，三个少年坐在水库边的凉亭里，
陈雪手里举着朵七瓣睡莲，赵磊的台球杆正指着林野的后颈。
照片背面的日期被划掉重写了三次，最后改成了“永远”。林野摸向后颈，
三道勒痕不知何时变成了深紫色，像被人用指甲狠狠掐过。
第三章：旋转的台球赵磊的台球厅在地下室，推门就撞见挂在墙上的锦旗：“一杆清台，
镜湖第一”。锦旗边角卷着焦痕，林野突然想起去年那场火灾，新闻里说整栋楼都烧塌了，
可此刻的木质地板连点烟熏味都没有。“来局黑八？”赵磊叼着冰棍从阴影里走出来，
缺牙的地方塞着团棉花，“陈雪最喜欢看我们赌这个。”他摆球的手法很奇怪，
把黑八放在三角形的正中心，白球上贴着片睡莲花瓣，和水库里漂着的那些一模一样。
第一杆下去，白球径直撞向墙角。林野弯腰捡球时，发现球桌底下粘着张纸条，
是陈雪的字迹：“黑八藏着时间”。他刚要抬头，就看见赵磊的袖口露出半截银镯，
断口处的毛刺闪着寒光…和他抽屉里那只断口的磨损程度完全相同。台球突然自己滚动起来，
在桌面上拼出“8.31”的形状。林野数着散落的彩球，发现正好是15颗，
可标准台球应该是16颗。当他指出少了颗红球时，赵磊突然大笑起来，
指着墙角的冰柜：“在里面冻着呢，像不像陈雪喜欢的草莓冰棒？”冰柜的把手是银制的，
刻着和银镯相同的花纹。林野拉开门的瞬间，冷气里混着股消毒水味，冻着的果然是颗红球，
球心嵌着张照片，三个少年在泳池边比耶，陈雪的手腕上少了只银镯。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第七个球进袋时，有人在撒谎”。“她总说我们三个像三角形。
”赵磊突然把黑八塞进林野手里，球身冰凉，像块冻了很久的骨头，“你是直角，我是钝角，
她是……”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林野发现黑八的球面有处凹陷，
形状正好能放进那半张景区门票。台球厅的灯开始闪烁，每闪一次，墙上的锦旗就褪色一分。
林野数到第七次闪烁时，锦旗上的“镜湖第一”变成了“欠债还钱”，
落款日期是8月31日。赵磊的身影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他的右手始终藏在身后，
袖口不断往下滴水，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里面漂着根红头绳。当林野把黑八打进底袋，
整座球桌突然下陷。露出的地洞里，整齐码着七只矿泉水瓶，
标签日期从8月25日排到8月31日，最后一瓶里泡着朵睡莲，
根茎缠着根银链…是陈雪那条总戴在脖子上的。“其实她那天是来找你的。
”赵磊的声音变得很轻，像从水底传来，“你说要教她打黑八，
却让她在水库边等了三个小时。”他终于伸出右手，掌心有道月牙形的疤，
和林野左手虎口的伤疤完全重合，“这是救你时被玻璃划的，可你好像忘了。
”冰柜突然发出巨响。林野冲过去打开，红球已经不见了，里面冻着的是只断手，
戴着他抽屉里那只银镯。手机在这时亮起，陌生号码发来段录音，
陈雪的声音混着水声：“林野，我在水库底看见好多钟表，
都指着8月31日……”台球厅的门被风吹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林野抓起地上的银链往外跑，身后传来台球滚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重新摆局。
他回头的瞬间，看见赵磊正把黑八塞进自己嘴里，嘴角溢出的血在地板上连成线，
最后画成个完整的句号。第四章：溺水的校服母亲的阁楼积着半寸厚的灰。
林野踩着竹梯往上爬时，梯子的横档突然断了三根，掉在地上的声音让他想起去年夏天，
陈雪撞碎实验室玻璃的脆响。“小心点，别碰那个箱子。”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带着奇怪的回音，“那是你初中的校服，该扔了。”林野却在梯顶看见只铜锁木箱，
锁孔的形状正好能插进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银镯断口。箱子里整齐叠着三套蓝白校服。
林野的那套胸前沾着块暗红的污渍，
和他记忆里赵磊流的鼻血颜色一致；赵磊的那套袖口磨破了，
线头缠着根红头绳；而陈雪的那套泡在透明塑料袋里，水顺着袋口往下滴，
在地板上积成的水洼里，浮着片七瓣睡莲。校服口袋里塞着本作业本。
翻开的那页是道数学题：“三人合乘一条船，船载重150公斤，林野50公斤，
赵磊60公斤，陈雪45公斤，问如何一次性过河？”答案被划掉了，
改成用红笔写的：“有人必须留下”。箱子底层藏着个铁盒，钥匙孔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林野用七枚台球摆成星座的图案，铁盒“咔嗒”一声弹开，
里面躺着三张照片：第一张是三人在水库大坝的合影，
陈雪手里举着的银镯正在反光；第二张是烧毁的台球厅，
窗台上有个模糊的白色身影；第三张最奇怪，照片里只有两套校服挂在晾衣绳上，
陈雪的那套凭空消失了，绳上只缠着根红头绳。“其实那天你穿着校服去了水库。
”母亲突然站在阁楼门口，围裙上的草屑变成了细小的鱼鳞，“我看见你把湿校服塞进床底，
可你说一直在家里做题。”她伸手去碰陈雪的校服，指尖刚触到塑料袋，
整个人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水浸透的纸。校服突然自己抖动起来，陈雪那套的领口处，
慢慢显露出三道勒痕，和林野后颈的痕迹一模一样。林野扯开自己初中校服的袖口，
发现内侧绣着个极小的“雪”字，针脚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绣的…他记得陈雪是左撇子。
铁盒的夹层里掉出张医院收据。日期是8月31日，收款项目写着“心理干预”，
患者姓名被涂改成“林野”，但能看出原本是“陈雪”。医生签名处画着个简笔画，
一个人在泳池底仰望着水面，水面上漂着三只台球。阁楼的天窗突然被风吹开，
雨水灌进来打湿了校服。陈雪那套湿校服上的水开始发烫，蒸腾出的雾气里，
林野看见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挣扎，银镯从手腕滑落的瞬间，他认出那是自己初中时的背影，
正抓着泳池的栏杆往下看。“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林野回头时，
只看见她的围裙掉在地上，上面绣着的向日葵图案，花蕊里藏着个日期：8月31日。
铁盒里的照片开始自燃，最后剩下的灰烬里，浮出半块银镯，正好能和他手里的断口拼合。
楼下的挂钟敲响了七下。林野抱着合璧的银镯往楼梯跑，经过镜子时，
看见里面的自己正戴着完整的银镯，脖颈处的勒痕变成了深紫色，
嘴角咧开的弧度和赵磊在台球厅时一模一样。镜中人突然抬起手，指缝里渗出的水里，
漂着朵七瓣睡莲。第五章：停摆的钟表精神病院的铁门在身后焊死时，林野数到第七道闪电。
铁锈味混着消毒水灌进鼻腔，他攥着那枚拼合的银镯，指缝渗出的血珠在走廊地砖上连成串，
像极了陈雪日记本里画的北斗七星。每个病房门牌号都是反着的，307变成了703，
门牌上的红漆还在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小小的血洼。“307床的该换药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白大褂下摆扫过血洼的瞬间，
水纹里浮出张扭曲的脸…赵磊缺牙的嘴咧成诡异的弧度，正从水底朝他摆手。
治疗车的铁盘里摆着七支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是睡莲根茎的紫黑色，
标签上都写着“林野”。病房的门锁是银制的，形状正好能卡进银镯的断口。
林野拧开门的刹那，墙上的挂钟突然发出齿轮崩裂的脆响，指针卡在8月31日三点十七分，
玻璃罩里渗出的雾气中，浮着三具模糊的人影，正围着泳池底的瓷砖转圈。
病床上的白布起伏得像呼吸。林野掀开的瞬间，
银镯突然发烫…床上躺着的人左腕戴着同款银镯，脖颈处三道深紫色勒痕，
和他镜中看到的完全重合。更诡异的是，这人胸口的蓝白校服上，别着枚校徽，
校徽背面刻着的编号，和录取通知书的快递单号后四位一模一样。“你终于肯来了。
”床上的人睁开眼，瞳孔里映着两道交叉的闪电，“我们在泳池底等了你整整三年。
”他说话的声音忽男忽女，时而像赵磊含着棉花的含糊，时而像陈雪浸过水的清亮，
“那天你把黑八推进底袋时，就该知道会有今天。”床头柜的搪瓷盘里，
三样东西摆成等边三角形：矿泉水瓶的标签被血水泡开，
“8月31日”的数字正慢慢晕成黑色；日记本最新一页的字迹在自行涂改，
“赵磊”的名字被划掉，改成“林野”，又被圈起来画了三道横线；那朵睡莲标本突然展开，
七片花瓣里各嵌着半张照片，拼起来正是水库大坝上的合影，
只是陈雪的脸变成了林野的模样。“陈雪的银镯怎么会在你手上？”林野的指甲掐进掌心，
血滴在床单上的形状，和去年火灾现场的汽油痕迹完全吻合。床上的人突然笑起来，
扯下自己的校服领口…内侧用红笔写着行小字：“当你看见这句话时，你已经是我了。
”字迹和林野作业本上的订正笔迹分毫不差。走廊传来铁盘落地的声响。林野冲到门口，
看见护士正弯腰捡注射器，白大褂的后领露出半截红头绳。她抬头的瞬间，
林野发现她的工牌照片在滴血，照片上的女生缺了颗门牙，嘴角沾着的不是牙膏沫，
是睡莲根茎的汁液。“307床的该吃药了。”她举着黑色针管逼近，
“吃了就不会再看见赵磊的台球和陈雪的银镯了。”挂钟的玻璃突然炸裂。林野转身的刹那，
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来，正用银镯的断口划开自己的手腕，血珠溅在墙上的日历上，
把“8月31日”染成了黑紫色。“其实你早就死了。”他把银镯扔过来，
“去年夏天在泳池底，是陈雪把她的命还给了你，现在该还了。”林野接住银镯的瞬间，
所有钟表同时响起。他看见床头柜的镜子里，自己的脸正在融化，后颈的勒痕变成了深紫色，
左腕的银镯突然箍紧，嵌进皮肉的纹路里，渗出的血珠在镜面拼出“镜湖镇”三个字。
护士的针管已经刺到眼前，针尖反射的闪电光里，
他看清了针管里的液体…浮着朵完整的七瓣睡莲。“梦该醒了。
”床上的人突然扯掉自己的脸，露出底下陈雪的模样，脖颈处的勒痕还在渗血，
“你把我们锁在水库底三个夏天，该换你躺进去了。”第八道闪电劈下来时，
林野终于看清病房的门牌…根本不是307，而是用红漆写的“太平间”。
床上的白布自动盖回来，盖住的却只有他自己的脚，而那枚银镯，
正顺着病床的铁栏杆往下滑，在地面拖出道血痕，最后停在走廊的尽头，
那里站着个穿蓝白校服的身影，手里举着颗黑八台球，台球上的数字“8”正往下淌血。
第六章：黑八的倒影太平间的铁门在身后撞上时，林野听见银镯在地面滚动的脆响。
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每盏灯的光晕里都浮着半透明的台球，红球渗着血，白球蒙着水雾，
唯有那颗黑八悬在正中央，球面映出张模糊的脸…陈雪的马尾辫缠着红头绳，
正从泳池底往上看。“它在等你捡。”穿白大褂的护士站在阴影里，
工牌照片上的血珠正顺着边缘往下滴。林野这才发现她手里的托盘上摆着九根银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