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确在一起的第五年，撞见他和我的闺蜜乔薇薇在试衣间接吻。
他喘息着解释：“她只是帮我整理领带。”
我笑着把乔薇薇推进他怀里：“你们挺配的。”
三个月后他们官宣那天，我挽着沈确的好兄弟周凛出席。
温棠手指划过一排光滑的衣料，指尖停在一条墨蓝色的领带上。灯光柔和，打在丝缎表面，泛着低调又矜贵的光泽。她想象着这条领带系在沈确脖子上的样子——他修长的脖颈，利落的下颌线，配上这沉静的蓝色，一定很好看。五年了，给他挑礼物这件事，她依旧乐此不疲，像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这条不错。”乔薇薇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甜腻，从旁边飘过来。她拿起旁边一条更花哨些的银灰色斜纹领带，“不过沈确哥那么帅，戴这个会不会更显气质？”
温棠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把那条墨蓝色的领带攥得更紧了些。她喜欢沈确身上那种沉稳干净的味道，这条领带很衬他。乔薇薇总是这样，对沈确的穿着打扮格外上心，意见提得比温棠这个正牌女友还勤快。温棠以前只觉得是闺蜜热心，毕竟乔薇薇的性格就是大大咧咧，对谁都热情。
“行，那就这条。”温棠拿着领带走向收银台。
“哎，棠棠等等我！”乔薇薇放下手里那条银灰色的，快步跟上来，亲昵地挽住温棠的胳膊，“我去看看男装那边有没有新到的衬衫，沈确哥上次说想换换风格。你结完账来找我？”
“好。”温棠点头，看着乔薇薇像只花蝴蝶似的轻盈地飘向男装区深处。她付了钱，包装精致的礼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心里盘算着晚上约沈确去哪家餐厅，把这迟到的五周年纪念日礼物送出去。上周他临时出差，把纪念日给错过了，温棠心里总归有点小疙瘩，但想着他工作忙，又压了下去。
收银员递过小票，温棠道了谢，转身朝乔薇薇刚才消失的方向找去。男装区在最里面，灯光比外面稍暗，一排排笔挺的西装和衬衫架子像沉默的卫兵。空气里有新衣服特有的浆洗味道。人不多，很安静，只有远处导购员低低的介绍声。
绕过几个高大的货架，温棠的脚步顿住了。
前面是高级定制区的入口，厚重的天鹅绒帘子隔开了一个个私密的试衣间。其中一间帘子没有完全拉严，留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就在那道缝隙里，温棠看到了乔薇薇。
乔薇薇背对着外面，温棠只能看到她精心打理的栗色卷发，和身上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但她的姿态……她几乎是紧贴在另一个人的怀里。那是个男人，身形挺拔，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男人的一只手，紧紧扣在乔薇薇纤细的腰肢上，另一只手，则深深地插进了她浓密的卷发里。
温棠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那个背影，那个肩宽，那个侧脸的轮廓线……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刻进了骨血里。
沈确。
她的男朋友沈确。
温棠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她手里那个装着领带的礼盒，边角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抓住了一丝清醒。她没有冲过去，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站在那里，隔着几米的距离和几道衣架，透过那道缝隙，像在看一场荒诞又残忍的默片。
里面的人似乎吻得难舍难分。沈确微微侧了下头，温棠清晰地看到了他紧闭的双眼，以及脸上那种投入的、甚至是带着一丝迷醉的表情。那是她许久未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热情。乔薇薇的身体轻轻扭动着，迎合着他，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猫儿似的嘤咛。
试衣间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暧昧。空气里飘来沈确惯用的那款冷冽木质香调，此刻却混合着乔薇薇身上甜腻的香水味，形成一种刺鼻又恶心的气味，直冲温棠的鼻腔。
时间仿佛凝固了。温棠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直到试衣间里纠缠的两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
就在沈确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皱眉抬眼朝帘子缝隙外瞥来的瞬间，温棠猛地转过身。她的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迅速地隐入旁边一排挂满厚重冬装的衣架后面。
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衣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急促的呼吸被她死死地压在喉咙里，憋得胸口一阵阵发闷。礼盒的尖角深深陷进她紧握的掌心，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她不能在这里失态。绝对不能。
帘子被掀开的窸窣声传来，接着是脚步声。沈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努力维持着惯常的平稳：“薇薇，你刚才说什么？领带歪了？”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无辜，那么自然。
乔薇薇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点撒娇的喘息和刻意的慌乱：“嗯…是啊，沈确哥，你刚才试那件外套，领带有点歪了嘛，我帮你弄弄好。”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清晰，“棠棠呢？她买好礼物了吗？怎么还没过来？”
温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已经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昂贵衣料和背叛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像冰渣子一样刺得生疼。
她从那排冬装后面走了出来，脸上甚至挂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茫然的微笑。她晃了晃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盒，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结账排队呢，刚弄好。薇薇，你在这边找到好看的衬衫了？”她的目光坦然地扫过站在一起的两人。
沈确的西装外套领口果然有点歪，乔薇薇的手正“自然”地从他领口处收回来，脸颊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看到温棠出现，沈确的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极难捕捉的慌乱，随即被他惯有的温和笑意掩盖。乔薇薇则立刻亲热地挽住了温棠空着的那只胳膊。
“没呢，这边的款式都太老气了，配不上我们沈确哥。”乔薇薇嘟着嘴，身体却有意无意地贴着沈确。
“是吗？”温棠的目光落在沈确的嘴唇上，那里似乎比平时更红润一些。她笑了笑，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那走吧，去别家看看？或者，”她顿了一下，目光在乔薇薇和沈确之间转了个来回，语气轻快得甚至带着点调侃，“我看薇薇眼光一向不错，让她多帮你参谋参谋？”
沈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立刻恢复如常，自然地伸手想接过温棠手里的袋子：“买好了？辛苦你了棠棠。晚上想吃什么？我订位子。”
温棠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把礼盒换到了另一只手提着。“都行，你定吧。”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温顺。只是在沈确的手落空的瞬间，乔薇薇眼底飞快掠过的一丝得意和沈确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都被她清晰地捕捉到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温棠用力地咽了回去，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只是指甲在礼盒光滑的包装纸上掐出了几道深深的凹痕。
走出商场，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沈确去开车，留下温棠和乔薇薇站在路边。
“棠棠，”乔薇薇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刚才在试衣间……你……没看到什么吧？”她的大眼睛无辜地眨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温棠侧过头，看着乔薇薇精心描画过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关心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担忧。夕阳的金红色光芒落在乔薇薇的瞳孔里，像跳跃的小火苗。
温棠嘴角的弧度加深了，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微笑。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帮乔薇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一缕鬓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看到什么？”温棠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眼神却像淬了冰的玻璃，清晰地映出乔薇薇瞬间放松又隐含得意的脸，“光线那么暗，能看清什么？不就是你在帮沈确整理领带吗？”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乔薇薇泛着水光的唇瓣上，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近乎冷酷的平静，“你们俩……挺配的。”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评价一件衣服或一双鞋。
乔薇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随即又像花一样绽开，带着点被戳破心思的羞涩，嗔怪地推了温棠一下：“哎呀棠棠！你胡说什么呢！”
温棠只是笑，不再说话。远处，沈确的车缓缓驶来，车灯刺破了薄暮。她看着那辆熟悉的车，看着驾驶座上那个她爱了五年、此刻却感觉无比陌生的男人，心脏的位置，那块被冰封的地方，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呼啸着灌进凛冽的寒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