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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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灯草之谜临江府首富钱守业咽气时,死死伸着两根枯指。

满屋儿孙围着猜哑谜:是牵挂两位舅爷?是惦记两处田庄?是挂念两箱黄金?

新纳的姨娘赵氏默默拨亮油灯,轻轻挑熄了其中一根灯草。

那两根枯槁的手指终于软软垂下。 灵堂里金山银海,纸灰漫天;供桌正中央,

却供着一盏孤伶伶的桐油灯,灯盏里,只余一根灯草幽幽燃着。 他守了一生的泼天富贵,

终究只落得两根灯草的余地。道光十三年的秋,似乎比往年更寒、更沉。

临江府首富钱守业那副早已被淘空的躯壳,终于走到了尽头。钱府深宅内院,

空气凝滞得如同胶冻。浓烈的药味、沉水香,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源自床榻深处***躯体的甜腥气息,死死交织,

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口鼻之上,令人窒息。钱守业仰卧在紫檀雕花大床上,锦被盖至胸口,

却盖不住那份触目惊心的嶙峋。眼窝深陷如两个黑洞,颧骨高耸如刀削的山石,

一层蜡黄发青的死气牢牢覆在皮肉上。喉咙里,

那口粘稠的浓痰如同拉锯般“呼噜——呼噜——”作响,时断时续,

顽强地证明着这具残躯里尚存一丝游魂。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似用尽全身气力,

胸膛微弱起伏,带起锦被上微不可察的褶皱,仿佛下一刻便是彻底的沉寂。然而,

那沉寂迟迟不来。他那枯瘦如柴、青筋虬结的右手,不知何时竟从厚重的锦被下挣了出来,

固执地伸向虚空。两根枯枝般的手指——食指与中指——绷得笔直,微微颤抖着,

顽强地指向昏黄帐顶的某个虚无之处。这姿态,如同一个凝固的、无声的诘问,

又像一个指向幽冥的绝望路标。满屋子的人,屏息凝神。大奶奶王氏,一身素服,

坐在床前绣墩上,帕子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却听不到一丝呜咽。

大少爷钱广仁、二少爷钱广义,垂手侍立床尾,脸上混杂着悲戚、焦躁,

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几位本家叔伯,或坐或立,目光闪烁,

不时在那两根固执的手指与彼此脸上逡巡。管家钱禄垂着头,侍立门边,像一尊泥塑。

几个心腹丫鬟,如春杏、秋菊,更是大气不敢出,

只敢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一眼那垂死的家主和他那诡异的手势。压抑的寂静里,

只有那“呼噜——呼噜——”的痰音,如同钝刀,一下下切割着紧绷的神经。“二叔!

”大少爷钱广仁终于按捺不住,一步抢到床边,俯下身,声音带着刻意的哀痛,

“您老可是还有两位至亲未曾得见?侄儿这就差人快马加鞭去请!是湖州的老姑奶奶?

还是……”话未说完,钱守业那颗深陷在绣枕里的头颅,猛地左右剧烈地摇动了两下!

动作突兀而僵硬,带动颈骨发出细微的“咔”声。喉咙里的痰音骤然拔高,变得急促而响亮,

如同破旧的风箱被强行鼓动。那伸出的两根手指,非但没有收回,反而绷得更紧,

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颤抖得愈发明显,像两枝在狂风中濒临折断的枯苇。

这剧烈的反应像一盆冷水,浇得钱广仁脸上那点哀戚瞬间褪尽,

只余下尴尬和一丝狼狈的恼怒。他讪讪地退后半步,目光求助似的投向二少爷钱广义。

钱广义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更为恳切的忧虑,也凑到床前:“二叔!侄儿明白了!

您老人家定是放心不下外头那两处顶顶紧要的产业吧?是城东新置办下的那五百亩上等水田?

还是码头边那两间日进斗金的绸缎铺子?您放心,侄儿们定会……”“呼——噜!

呼噜噜——!”钱守业的喉咙里爆发出更响、更急促的痰鸣,如同濒死的困兽在喉咙里咆哮。

他深陷的眼窝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珠竟在刹那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钉在钱广义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亲人间的暖意,只有一种被冒犯的、濒死的狂怒和极度的失望!他的头,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击,更加用力地、疯狂地左右摇撼!

每一次摇动都带着要将脖颈扭断的决绝。那两根枯指,

更是直挺挺地、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气势,固执地指向虚空,纹丝不动。

锦被下的身体似乎也因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痉挛起来。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钱广义脸色煞白,踉跄着倒退几步,撞在身后的八仙桌上,

震得桌上那盏唯一亮着的桐油灯灯火猛地一跳。屋子里静得可怕,

只剩下那令人心悸的痰鸣和钱守业因激动而愈发艰难的粗重喘息。那两根枯指,

悬在昏黄的灯光里,成了房间里唯一鲜活、却又无比狰狞的存在。角落里,

抱着小少爷的奶娘张妈,看着两位少爷接连碰壁,

又看看老爷那狰狞骇人的神色和那两根索命般的手指,心头突突直跳。她犹豫再三,

终究还是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半步,带着浓重的乡音怯生生开口:“老爷…老爷啊,

您老这么揪着心,莫不是…莫不是惦记着两位舅老爷?太太娘家的亲兄弟?

他们…他们前儿个还托人捎信,说路上耽搁了,已在加紧赶来了!您老宽宽心,再等等,

再等等舅爷们就到了啊……”她的话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安抚。床上的钱守业,

那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奶娘和她怀中懵懂的幼儿。

然后,他竟缓缓地、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遮住了那骇人的精光。

但那颗头颅,依旧在枕上,极其轻微却无比坚决地左右摇动了一下。幅度很小,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彻底的否定。更令人心头发毛的是,那只悬在空中的枯手,

那两根直挺挺的指头,依旧如铁铸般,固执地伸着,指着,纹丝未动!仿佛奶娘的话,

连同之前两位少爷的猜测,都不过是拂过磐石的微风,未能撼动其分毫。这无声的否定,

比方才的狂怒更让人绝望。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攫住了在场的人心。

大奶奶王氏捂着嘴的帕子湿透了一片。两位少爷额角沁出冷汗,面面相觑,

眼中只剩下茫然和越来越浓的不安。叔伯们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嗡嗡。

管家钱禄的头垂得更低了。丫鬟们更是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再抬。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让这垂死之人如此死不瞑目,如此执念深重?那两根手指,究竟指向何方?指向何物?

巨大的谜团和濒死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几乎要将这华丽的卧房压垮。时间,

在这诡异的僵持中,一分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2 灯草断魂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几乎凝固成冰的时刻,

一直静默侍立在床榻另一侧阴影里的赵姨娘,轻轻动了。她不过双十年华,

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衫子,在满室华服中显得格外素净。她脸上并无太多悲戚,

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她并未看任何人,

目光只落在那盏放在床边小几上的桐油灯上。那灯是寻常的黄铜质地,

灯盏里盛着半盏清亮的桐油。两根细细的、淡黄色的灯草芯子,并肩浸在油中,

顶端各自燃着一点黄豆大小的昏黄火焰。火苗在沉闷的、混杂着死亡气息的空气里,

极其微弱地摇曳着,不时爆出一点细小的灯花,发出“噼啪”的轻响。两簇微光,

勉强驱散着床榻周围一小圈浓稠的黑暗。赵姨娘莲步轻移,悄无声息地走到小几旁。

她伸出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拈起搁在灯盏旁那柄细长的黄铜镊子。

动作轻巧得如同拈起一枚花瓣。她没有丝毫犹豫,用那冰凉的铜镊尖,

极其精准地夹住了其中一根灯草的顶端。微微用力,向上一提。

“噗——”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钱守业喉咙里那持续的痰鸣淹没的轻响。

那根被夹住的灯草芯子,顶端那点微弱的火苗,瞬间熄灭。

一缕极细、几乎看不见的淡青色烟气,袅袅升起,旋即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灯盏里,

只剩下一根灯草在孤独地燃烧。那单薄的火焰失去了同伴的依傍,似乎猛地亮了一下,

火苗向上窜了窜,旋即又稳定下来,依旧只是黄豆大小,却显得比先前更专注、更孤清了些。

原本被两根灯草分摊的光亮,此刻尽数由这一根承担,竟似将床榻前这一小片区域,

照得微微明亮清晰了几分。钱守业那张枯槁如鬼的面容,在跳动的单薄光晕下,

每一道深刻的纹路都纤毫毕现。就在那根灯草熄灭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钱守业喉咙里那如同拉锯般持续了不知多久、折磨着所有人神经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他那双紧闭的、深陷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

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上方华丽的承尘,最终,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落向了床边的小几,落向了那盏桐油灯。他的目光,

凝固在灯盏里那唯一一根燃烧着的灯草上。

那根伸在锦被之外、僵直地指向虚空、绷紧如铁条的两根枯指,

就在这目光落定的瞬间——如同骤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枯枝,

也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机的提线木偶。猛地一软!极其突兀地、软软地垂落下来。

“啪嗒。”枯瘦的手背,无力地搭在了冰冷的、绣着繁复牡丹的锦缎被面上。

那两根曾执拗地指向未知、令满室亲眷惶惑恐惧的手指,此刻弯曲着,松弛着,

了无生气地蜷在绣线之间。紧接着,

钱守业那一直微微起伏、艰难维持着最后一丝气息的胸膛,最后一次,

极其微弱地向上抬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如同叹息的余韵。然后,

便是永恒的、彻底的沉寂。深陷的眼窝里,最后一点浑浊的光,熄灭了。

那张蜡黄发青的脸上,所有紧绷的、痛苦的、不甘的纹路,在这一刻奇异地舒展开来,

凝固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仿佛终于寻得了渴求已久的归宿。甚至,

那僵硬干裂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若有若无、诡异至极的弧度。像哭,又像笑。更像是一种……解脱。

3 灯草遗恨钱守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刹那,

偌大的卧房里竟陷入了一片比死亡更令人心悸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结局钉在了原地。大少爷钱广仁最先反应过来,

他死死盯着父亲那只软软垂落的手,又猛地抬头看向小几上那盏只剩一根灯草的油灯,

再看向床边神色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赵姨娘。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惊愕、茫然、随即是汹涌而来的被愚弄般的狂怒!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吼叫,想质问,

想斥骂这贱妇的荒谬行径害死了父亲!可喉咙里却像被塞满了滚烫的棉絮,

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有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二少爷钱广义则是一脸的呆滞,

眼珠瞪得溜圆,仿佛还没从那根熄灭的灯草与父亲瞬间断气的巨大反差中回过神来。

他看看灯,看看父亲瞬间平静下来的遗容,又看看赵姨娘,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荒谬绝伦的感觉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爹——!

”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哭嚎终于撕破了死寂。

大奶奶王氏仿佛被这声哭嚎抽走了全身筋骨,整个人从绣墩上软软地滑落,

“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她双手死死抓住床沿,

指甲刮擦着光滑的紫檀木,发出刺耳的声响,额头一下下重重地磕在床沿上,

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血丝很快从额角沁出。“我的老爷啊!

你就这么……你就这么走了啊!为了一根灯草……一根灯草啊!”她的哭喊撕心裂肺,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怆和一种被巨大荒谬击垮的绝望。这哭声像一把钝刀子,

割在每个人心上。奶娘张妈抱着小少爷,吓得浑身哆嗦,下意识地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自己却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满屋的丫鬟仆妇,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跟着主子们或真或假地哀哀哭泣,一时间悲声四起,将方才那令人窒息的静默彻底淹没。

唯有赵姨娘。她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手中还捏着那柄刚刚挑熄了一根灯草、此刻犹带一丝余温的黄铜镊子。

昏黄的单薄灯光映在她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上,照出眼底深处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

周遭的嚎哭、惊愕、愤怒、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拍打在礁石上,却未能撼动她分毫。

她只是微微垂着眼帘,看着灯盏里那根孤独燃烧的灯草,火苗在她漆黑的瞳仁里跳跃,

仿佛映照着另一个无人能懂的世界。管家钱禄是第一个从混乱中找回一丝理智的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长又沉,仿佛要将满屋的悲声和荒谬都压进肺腑深处。

他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背脊,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肃穆而哀戚的面具,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压过了满室的哭声:“老爷——归天了!”这一声宣告,

如同丧钟敲响。紧接着,他转向门口侍立的心腹小厮,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快!

鸣丧钟!速报各房各院!大开中门!请阴阳先生!备寿材、孝服、香烛纸马!

通传各铺面掌柜、田庄管事即刻来府听命!府内所有仆役,即刻换上素服,各司其职!

灵堂就设在正厅!快!都动起来!”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带着一种冷酷的效率,

瞬间将弥漫在卧房里的巨大荒谬和混乱强行按了下去。小厮们如梦初醒,

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很快,低沉、浑厚、带着金属颤音的丧钟声,

“当——当——当——”地响彻了整个钱府,穿透重重院落,向着临江府的夜空扩散开去。

这声音像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巨大的回响。府邸深处,各处院落次第亮起灯火,

人声、脚步声、压抑的哭泣声、管事们急促的吆喝声,如同被惊扰的蚁穴,轰然爆发。

钱守业,这位临江府首富,坐拥十数万家财、良田万顷、商铺二十余间日进斗金的巨贾,

在道光十三年的深秋,因两根灯草而“死不瞑目”,

最终因其中一根熄灭而“含笑九泉”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随着那沉重的丧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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