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桂花的甜，卷过青大图书馆三楼的落地窗。林知夏蹲在书架前，
指尖划过《现代诗鉴赏》的书脊时，
鼻尖忽然钻进一股焦香——是楼下咖啡馆刚煮好的焦糖玛奇朵。她今天值图书馆的勤，
白衬衫领口别着"图书管理员"的塑料牌，口袋里揣着本磨出毛边的手账。
手账第三十七页画着图书馆窗外的梧桐树，铅笔涂的阴影里，藏着行极小的字："今天的风，
像偷喝了奶茶的小猫。"正想掏出笔添两笔，身后忽然传来"哗啦"一声。林知夏回头时，
看见本《算法导论》从书架顶层砸下来，紧接着是纸杯落地的脆响。
深褐色的液体在米白色地砖上漫开，像幅突然晕染的抽象画，而画的中心，
是双沾了咖啡渍的白色板鞋。鞋的主人正弯腰捡书，浅蓝色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
露出截干净的后颈。他手指很长，捏着书脊时，指节泛着浅白，
却在碰到咖啡渍时顿了顿——那页印着动态规划公式的纸，已经洇透了焦糖色的痕迹。
"对不起！"林知夏慌忙抽出手帕跑过去，蹲下来时膝盖撞到书架，发出"咚"的轻响。
她没顾上疼，只顾着用手帕去擦书页，"我刚才整理书架没放稳，
这书......"手帕上的格子图案很快被染成深褐。男生忽然按住她的手，
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别擦了，越擦越脏。"林知夏抬头时，撞进双很亮的眼睛。
瞳仁是浅褐色的，像盛着初秋的阳光，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他嘴角弯着，左边虎牙尖儿微微露出来："图书馆的赔偿标准我知道，我赔就行。""不行，
是我的错。"她把沾了咖啡的手帕攥成球，手心全是汗，"我叫林知夏，中文系的，
我赔给你......或者我帮你找复印店？"男生把书竖起来，
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陆星眠，计算机系。"他晃了晃手里的书，"不用了，
这版我有电子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口袋里露出的手账边角，"你是在做手账？
"林知夏的脸"腾"地红了。那本手账记着她所有细碎的心思，
连今天早上食堂的豆浆太甜都写了，被陌生人问起，像被窥见了藏在枕头下的秘密。
她慌忙把口袋捂紧："没、就是随便写写。"陆星眠没再追问，弯腰去捡地上的纸杯。
他的板鞋边沾着咖啡渍，像落了朵深褐色的小花。林知夏看着那朵"花"，
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柠檬糖递过去："这个......赔给你。
"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陆星眠挑眉接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指腹，
像有片羽毛轻轻扫过。"谢了。"他剥开糖纸，把柠檬糖塞进嘴里，眼睛弯成月牙，
"挺甜的。"那天下午，林知夏在整理还书箱时，发现最底层压着本《算法导论》。
书里夹着张便利贴，字迹清隽："咖啡渍挺好看的，像幅抽象画。对了，你的手账，
应该比这本书有趣。——陆星眠"便利贴的角落，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柠檬糖。
林知夏把便利贴贴在手账第三十八页，旁边画了双沾着咖啡渍的板鞋。她对着那页看了很久，
直到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早就悄悄翘了起来。
青大的社团招新日在国庆后。林知夏被室友苏晓拽着去操场时，正咬着草莓味的冰棍，
手账里夹着刚买的银杏叶书签。"知夏快看！吉他社有帅哥！"苏晓指着不远处的帐篷，
声音里带着雀跃。林知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帐篷下的折叠椅上坐着个人，浅蓝色连帽衫的帽子摘下来了，露出额前柔软的碎发。
他怀里抱着把木吉他，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弄，流淌出的旋律像月光淌过小溪。是陆星眠。
他好像瘦了点，下颌线更清晰了，左手按弦时，手腕的弧度干净又好看。周围围了圈女生，
有人举着手机偷拍，有人小声议论"他就是计算机系的陆星眠吧，听说编程超厉害"，
而他只是低头调弦，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像对周遭的热闹充耳不闻。
"去要个联系方式啊！"苏晓用胳膊肘撞她，"上次图书馆不是见过吗？
"林知夏咬着冰棍往后缩："不了吧，多尴尬。"话音刚落，陆星眠忽然抬头，
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她身上。他的眼神很亮，像认出她了，
嘴角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林知夏的脸瞬间烧起来，手里的冰棍"啪嗒"掉在地上，
草莓味的甜水溅到白帆布鞋上。她正想拉着苏晓逃跑，陆星眠却抱着吉他站起来，
朝她走过来。周围的议论声忽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烫得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见面了，林知夏同学。"他站在她面前，吉他背在身后，
右手插在裤袋里，"你的冰棍......""啊，不小心掉了。
"林知夏盯着鞋上的草莓渍，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陆星眠忽然笑了，
弯腰捡起地上的冰棍棍扔进垃圾桶。"吉他社招新，要不要来看看？"他指了指身后的帐篷，
"不用会弹，凑个数也行。"苏晓在旁边推她："去啊去啊！
"林知夏被半推半就地走到帐篷前。陆星眠从桌子上拿起张报名表："填个名字？
以后可以来社团活动室玩，有免费的柠檬水。"她握着笔的手有点抖，
笔尖在"姓名"栏停顿了很久，才写下"林知夏"三个字。陆星眠凑过来看，
呼吸扫过她的耳尖，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字挺好看。"那天下午，
林知夏成了吉他社的"编外成员"——因为她什么乐器都不会，只能负责给社员们倒柠檬水，
偶尔帮着整理谱子。但她没觉得无聊，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看陆星眠弹吉他。
他弹《卡农》时，指尖在琴弦上跳跃得像小鹿；弹《晴天》时，会跟着旋律轻轻哼，
声音比CD里的还干净；休息时，他会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对着手机屏幕敲代码，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连睫毛都像镀了层金。有次林知夏蹲在地上捡散落的谱子，
陆星眠忽然递来瓶温热的奶茶："看你冻得手都红了。"她抬头时，
看见他手里还拿着杯没开封的，吸管已经插好了。"你不喝吗？""我不太喜欢甜的。
"他挠了挠后颈，耳朵有点红，"但刚才看你盯着奶茶店的海报看了很久。
"林知夏握着温热的奶茶，忽然想起图书馆那天的柠檬糖。原来他记得。那天晚上，
她在手账里画了把木吉他，旁边写着："今天的奶茶，是三分糖的甜。
"十二月的风带着寒意，卷得教学楼前的银杏叶满地打滚。考试周像块巨石压在所有人头顶，
图书馆从早到晚座无虚席，连走廊里都堆满了背书的学生。
林知夏抱着《古代文学史》在走廊里转圈，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她昨晚熬到三点，
今天早上六点就爬起来占座，此刻脑袋里全是"建安七子"和"初唐四杰"，搅成团乱麻。
"需要帮忙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知夏回头，看见陆星眠背着双肩包站在楼梯口，
手里拿着杯热咖啡。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没睡好，但眼睛依旧很亮。
"文学史太难背了。"她垮着肩膀叹气，"感觉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星眠把咖啡递给她："热的，加了点奶。"他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书，
"其实可以找规律，比如按时间线整理，把作家和作品对应起来，
像编程里的哈希表......""啊？"林知夏眨眨眼，没听懂。陆星眠失笑，
拉着她走到走廊的长椅旁："我帮你画个思维导图吧，可能比死记硬背好点。
"他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黑色的水笔勾勒出清晰的时间轴，
每个朝代旁都标着重点作家，旁边还用红笔写着作品特点，
甚至画了些小符号——李白旁边画了个酒壶，杜甫旁边画了个茅屋。"这样是不是好记点？
"他把笔记本推给她，指尖沾了点墨水。林知夏看着那张像手账一样可爱的思维导图，
忽然笑了："陆星眠，你是不是偷偷学过画画？""小时候学过两年素描。"他摸了摸后颈，
"后来觉得编程更有意思。"那天下午，他们一起在走廊里复习。林知夏背累了，
就看陆星眠写代码，看他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字符像跳动的音符；陆星眠写累了，
就听林知夏讲那些作家的趣事，听到王维"诗中有画"时，会抬头看窗外的银杏叶，
说"确实像幅画"。傍晚降温，林知夏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哈气，
陆星眠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个暖手宝。是兔子形状的，粉嘟嘟的，和他清冷的气质一点都不符。
"这个......"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妹寄来的，说我总待在空调房里手冷，
给你用吧。"暖手宝揣在口袋里，热度慢慢渗进皮肤，连带着心里也暖烘烘的。
林知夏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指尖，忽然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他脖子上一绕："你的围巾呢？
"陆星眠愣了愣，围巾上还带着她的洗发水香味，是淡淡的樱花味。
他抬手碰了碰围巾的流苏，声音有点哑："早上急着出门，忘带了。"那天晚上，
林知夏在自习室待到十一点。收拾东西准备走时，发现桌洞里多了个保温杯，
里面是温热的姜茶，杯壁上贴着张便利贴："晚上降温，别感冒了。
——陆星眠"她握着保温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手机震动了下，
是陆星眠发来的微信："思维导图看懂了吗？不懂的话，明天早上七点图书馆见？
"林知夏低头打字，指尖因为姜茶的暖意变得灵活："好呀。对了，你的兔子暖手宝很可爱。
"那边沉默了几秒，回了个"害羞"的表情包。手账的第五十二页，画着个粉兔子暖手宝，
旁边贴着那张便利贴的复印件。林知夏盯着那页看了很久，忽然发现，
这个被考试周填满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一月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林知夏抱着刚打印好的论文从行政楼出来时，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下来，瞬间把她的刘海打湿。
她没带伞，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发愁——论文明天就要交，
此刻却连回宿舍拿伞的时间都没有。"又没带伞？"熟悉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林知夏抬头，
看见陆星眠撑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雨里，蓝色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帽檐滴着水。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刚从实验室出来。"他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
"去哪？我送你。""去打印店，论文格式好像错了......"两人并肩走在雨里，
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林知夏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是洗衣液混着雨水的清新，让人莫名心安。"论文写的什么？"陆星眠看着前方的水洼，
小心翼翼地避开。"李清照的词。"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你知道吗？她后期的词特别惨，
但写得真好，'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读着都觉得心里发空。
"陆星眠"嗯"了声："我妈很喜欢她，说她是'千古第一才女'。""那你妈一定很温柔。
""她是中学语文老师，确实挺温柔的。"他侧过头看她，雨珠顺着伞沿滴落，
在他睫毛上挂了颗小水珠，"你呢？你爸妈是做什么的？""我爸开书店，我妈是护士。
"林知夏笑了笑，"小时候总在书店的角落里看漫画，我妈总说我把书都翻旧了。
"雨越下越大，砸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响。他们聊着各自的家人，聊着小时候的趣事，
聊着未来想做什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走到打印店门口时，林知夏才发现，
陆星眠的左肩已经湿透了，蓝色的连帽衫洇成了深灰色。"你伞往你那边挪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