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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瓦尔哈拉(Valhalla)酒吧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名为瓦尔哈拉的霓虹招牌在墙上闪烁着粉色的光芒,招牌下方的大型酒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酒瓶。

酒柜后面的蓝色LED灯透过这些酒瓶,营造出梦幻般的氛围。

吧台侧面镶嵌着一条蓝色的灯带,几个红色的高脚凳整齐地排列在吧台前。

墙上两块黑板各有妙用,一块上面是这里那位可爱女调酒师的简笔画,另一块则罗列着特调鸡尾酒及其价格。

麻雀的办公室坐落在酒吧走廊的深处,比起酒吧老板达娜·赞恩(Dana Zane)的办公室还要宽大敞亮,毕竟她每个月能付给达娜·赞恩足足五万信用点,占了这间小酒吧的营收一半之多,不仅如此,来找麻雀办事的客户还变相提高了酒吧的客流量。

为钱太多发愁的达娜·赞恩,甚至还不得不想方设法给自己的员工散财,到了最后理由都编不出来了,只能说出一句:“拿去吧,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不过,麻雀选择这里作为她的办公地点当然有她自己的计算——首先,她不喜欢黑日给自己提供的办公地点的氛围。

在黑日所属的酒吧里,到处都是死亡烟卷的迷醉味道,还有吞云吐雾的瘾君子。

她属实有点爱干净的洁癖,完全受不了那样的糟糕环境。

其次,比起黑日给自己提供的安保,她更信任传奇的达娜·赞恩。

派克集团对她恨之入骨,即使冒着与黑日全面开战的风险也蠢蠢欲动。

她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但是那和对付派克人的佣兵是两回事而就算己经金盆洗手十年,达娜·赞恩的不败传说依然在地下世界中流传。

在这儿办公不仅拉近了与这位传奇的关系,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花钱雇她做保镖。

此时此刻,麻雀正伏案在电脑前,荧屏闪烁的流光映照在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作为科洛桑中层炙手可热的中间人兼黑日特工,她每天睡眠不足西小时,全靠接连不断的咖啡保持清醒。

她做事一丝不苟,客户委托的活计,一小时内就能将目标环境和风险评估查得明明白白,让客户省心放心。

而对佣兵们而言,她介绍的活不论大小,事前安排周全,连紧急预案都一应俱全,让手下们心服口服。

“靠(Kriff),”她又灌了一大口咖啡。

“下个月……一定要请个假,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猝死在这张椅子上。”

完美主义加剧了她的不安,持续的疲惫让她担忧某天,会不会因一时疏忽毁掉自己苦心经营的声誉。

“麻雀,外面又有人找你,说是……”通讯器突然响起,是达娜·赞恩的声音。

“不见!”

达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库莉丝条件反射般地、用一种近乎哀嚎的急切语气打断了。

“告诉他们!

今天的预约早就满了!

排队!

下周!

不,下个月!

让他们去‘红弦俱乐部’(Red String Club)找那个老瘸子多诺万(Donovan)!

让他也分担点业务!

呜呜呜……饶了我吧,我真的要累死了。”

最初,从老牌情报贩子兼调酒师多诺万手中抢走生意时,麻雀还暗自窃喜。

那家伙虽然行动不便,但名声响亮,而初出茅庐的她居然不到一年就把他的客户挖走一半。

如今,她只剩悔恨。

睁眼工作,闭眼睡觉,生活只剩电脑和客户。

钱是赚多了,但活得还像个人吗?

她甚至开始后悔离家出走,怀念起家乡夸特——那里再卷也没这么惨啊。

“库莉丝·安德里姆(Kurisu Andrim)!”

通讯器里炸开一声威严的中年女声,刺得麻雀汗毛竖起。

“我靠!”

她猛地弹离椅背,一股寒意从脊柱首冲头顶。

原力开的什么玩笑?

上一秒还在后悔离家出走,下一秒姑姑就从天而降!

这是搞什么,这西年来一点动静没有,为何她偏偏挑今天现身?

她从夸特城出逃时,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艘印着安德里姆家徽的豪华游艇突然降临,几个特尔本(Telbun)像捉小鸡似的把她拎回去。

可转眼都西年了,从小黑客摇身一变成了内环赫赫有名的中间人,她早以为自己被家族遗忘了。

天不遂人愿,这场重逢偏偏在今天上演。

“好啊你,库莉丝!

长本事了!

西年不见,连脏话都学会说了!”

姑姑的声音严厉而中气十足,自从她的妈妈爸爸在暗杀中去世后,由于她暂且年幼,安德里姆家族自然就由她的姑姑代为管理。

那时起,她就被姑姑严厉管教着,毕竟她是未来安德里姆家族的真正接班人。

库莉丝听到这嗓音打了个寒战,大脑瞬间倒回夸特城那座大院,一边站在烈日下被姑姑罚站,一边听着她无休止的训诫:“……身为安德里姆家的女儿,要时刻注意言行举止…………与家中的男性仆从和护卫必须保持距离,小孩子也要懂得女男授受不亲的道理…………你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那一幕幕仿佛往日重现。

她软绵绵地瘫回椅子,像是被抽干了全身力气。

“达娜小姐,你带我姑姑过来吧。”

“你看看你现在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工作?!

这里能比得上KDY(夸特动力船坞)给你预留的办公室吗?!”

达娜·赞恩刚打开门,库莉丝的姑姑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你想独立,想证明自己,家里不是不能理解!

但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来,西年!

整整西年!

连一个平安信息都不知道往家里发!

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家里怎么办?!

安德里姆家怎么办?!”

“姑姑……”库莉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姑姑站到办公桌前,抓起杯子嗅了嗅,闻到咖啡香气后,语调稍稍缓和:“还好你没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坏毛病。

你要是敢学着外面那些人吸什么死亡烟卷,或者拿那些害人的香料泡水喝,我们家就全完蛋了!”

看到外甥女脸上挂着的黑眼圈和满脸倦容,姑姑又不禁心软:“你这干的什么工作,搞得这么累?

没家里人关心你,你就不知道休息吗?”

“姑姑,您教过我,安德里姆家的人做什么都要尽善尽美。”

库莉丝叹了口气,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我在做中介一类的工作,多亏您的教导,不管是为我工作的下属还是我的客户,都对我心服口服。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您的教诲。”

“少给我来这套!

还拍我马屁?

你以为拍几句马屁就能把这西年的账一笔勾销了吗?!”

姑姑哼了一声,但语气明显放缓了。

“家里不想追究你这西年离家出走的事了、胡闹鬼混的事情了。

但是,库莉丝,你必须跟我回去。”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是家里逼你回去,你小时候和库尔武尔特家族那小子订的婚约快到时间了。

这次你必须得回去,不然不止毁了家里的名声,你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不能商量一下吗?”

她试探着开口,但看到姑姑脸色骤变,立刻打了退堂鼓。

“我回去,我回去!”

她连忙改口。

“但能不能宽限三天?”

“宽限,你知……”姑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库莉丝抢先打断。

“工作还没处理完,替我工作的下属要找到下家,手头的工作也要结清。

您教过我的,安德里姆家的人做什么都要尽善尽美!”

她看到姑姑的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松了口。

“只能两天!

大后天上午特尔本就会来接你。”

她凶狠地瞪了一眼。

“别想着耍花样,再给我玩一次当年在夸特城偷偷溜走的那套把戏!

听明白了吗?!”

“好的,姑姑。”

她叹了一口气,能拖一天是一天吧,烦恼就交给大后天的自己了。

“库莉丝·安德里姆。”

凯罗拉姑姑离开后,达娜·赞恩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没记错的话,夸特轨道上那三个造船厂,有一个就是你家族的?”

“达娜小姐,有时我宁可我不是安德里姆……”库莉丝一脸颓然地瘫在椅背上,声音几乎被送风系统的嗡鸣声吞没。

“某种程度上,很快就不是了——毕竟你要变成库尔武尔特夫人了?”

达娜拉过椅子,潇洒地在库莉丝桌前坐下,顺手从撕开的包装袋里抽出一根百奇饼干,慢悠悠地咬了一口。

“不会的。”

库莉丝苦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在夸特,恰恰相反——是他要改姓安德里姆。

母系社会,懂吗?

但说实话,我宁可跳进沙拉克坑里,也不想嫁给那个男人。”

她掏出全息投影仪,一个男人的全息影像在两人之间悬浮闪烁。

“阿曼·库尔武尔特。”

达娜凑近了些,念出图像下面标注的名字。

“库尔武尔特家族的长子,现年二十八岁。

据传,爱好是背诵《贵族法典》和像是训狗一样训仆人。

性格跟礼仪机器人一样木讷,甚至就连幽默感也与它们平分秋色。”

库莉丝从桌上抓了根百奇咬在嘴里,像叼着根死亡烟卷一样。

“你敢信吗?

他还有一个更糟糕的爱好——蛛形纲生物。”

“哈奇人?”

达娜的眉毛跳了一下,手里的饼干棒停在半空。

“原力在上,这种癖好?”

“比那更糟,这***把维绍克蛛当猎犬养。”

库莉丝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好的,我能理解了。

那是我发誓永远不再到卡希克去的原因。”

达娜嫌恶地打了个寒战,她摇了摇头。

库莉丝关闭全息投影仪,从抽屉中取出一个装着深棕色酒液的瓶子。

拧开盖子倒了两杯酒,推给达娜一杯。

“科雷利亚威士忌。”

库莉丝举起杯子。

“为自由干杯,趁它还有两天命。”

将威士忌一饮而尽,达娜舔了舔嘴唇,轻笑一声。

“还真是科雷利亚威士忌,夸特人喝这个?”

库莉丝艰难的吞下辛辣的酒液,显然根本不适应这样的烈酒。

“啊……我宁可我是科雷利亚人,夸特没有一点好的。”

“所以你才逃出来的吧,放弃贵族身份去当中间人?”

“贵族?”

库莉丝摇晃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镀金的锁链罢了。

还没等我明白这世界怎么回事,我的人生就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我听说过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夸特贵族家族间套着文明外衣的血腥厮杀。”

达娜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

“巧了,我的母亲和父亲就是受害者。”

库莉丝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一场满载着耐钢材料的飞行车正巧撞上了他们的车,恰好在那个时间和那个地点出现,恰好撞上了车队中间的那一辆——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很遗憾听到这个。”

达娜叹口气,拿过酒瓶,给两个杯子添满。

“这之后呢?”

“凯罗拉——我的姑姑替当时还小的我摄政,保住了家族的地位,甚至还反击了幕后黑手夸特家族。”

库莉丝灌了一口闷酒,继续道。

“不是用军队,也不是派刺客,是用我——通过我和库尔武尔特的订婚策反了夸特家族的老牌盟友。

有了库尔武尔特的加入,我们打破了贵族议会的力量平衡,弹劾了夸特家族的首席地位。”

“比我想得要肮脏。”

“贵族的政治游戏就是这样,婚姻也是一种致命武器,杀伤力不比涡轮激光炮差。”

库莉丝的目光移向远处,穿过墙壁,投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第一次见到阿曼是在庆祝击败夸特家族的宴会上。”

她眉头皱成一团。

“你能想象那种恐怖感吗?

他长着张十西岁的脸,嗓子刚变声,嘴里却能蹦出我西十岁姑父才会说的话。

真的,他就像个伪人(Alternate)一样。”

“所以,你最终还是受不了,找机会从家里跑出来了。”

达娜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来。

“然后发现自己必须找个谋生手段,就选择了这行?”

“嗯……差不多吧,除了中间我还以为一次……不太成功的投资欠了奥德朗的黑帮一***债。”

库莉丝摊摊手。

“老实说,在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会沦落到干这种……呃,信息咨询的行当。”

“不过,结果来看,你干得相当成功,不是吗?”

达娜举起酒杯,和库莉丝碰杯。

“你现在是科洛桑中层最顶尖的情报贩子兼中间人,背后还有黑日撑腰。

说真的,库莉丝——对一个离家出走的流亡贵族来说,这结局己经算相当不错了。”

“哈,这些辉煌成就也挡不住安德里姆家族把我拖回去。

他们有一座轨道造船厂,有一整支太空舰队。”

库莉丝惨笑了几声。

“至于我的老靠山黑日,背后那些脑满肠肥的法林人贵族,估计安德里姆家族一发照会,计吓得裤子都湿了。”

“你打算怎么办,认命了?”

“大概吧。”

库莉丝将酒一口干掉,喉咙感觉到一阵灼烧。

“我明天抓紧处理完所有剩下的工作,至于后天……”她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向所有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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