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滴血纸鸢穿窗而入,正钉在他刚写的“莫道书生无胆气”句上。
纸鸢尾羽竟是女子发辫编成,发梢还缠着半片鎏金耳坠。
楼下打更的瘸老汉低语:“师爷,躲婆弄又闹鬼哩。”
徐文长瞥见纸鸢翅膀褶皱暗藏墨迹,眯眼对烛光细看——是用《金刚经》裱糊的凶器。
西更天,徐文长拎着酒葫芦晃进躲婆弄。
青石板上凝着黑褐色血迹,腥气混着桂花香。
他踢到块碎瓷片,抬脚却是半块贞节牌坊残碑,碑上刀痕交错如疯妇抓挠。
更深处的刘记绸缎庄门缝渗出胭脂红雾,隐约有纺车声夹杂呜咽。
第二幕:织机魅影卯时三刻,绸缎庄后院。
八十台织机空转,银梭在晨光中划出冷芒。
徐文长俯身捻起落在地上的桑蚕丝,丝线竟比人发细三分,浸着朱砂与砒霜混合的腥甜。
“死人丝!”
身后突然炸响哭嚎。
绸缎庄胖厨娘瘫坐在地,“每回血月夜,这里就出三十丈血绸,天明变回白绢...那些染病死的绣娘...”话未说完,徐文长瞥见西墙闪过桃红裙角,他疾步追去却撞倒神龛,黄铜香炉里赫然插着十三根断指。
徐文长往炉灰里倒酒化墨,写就判词:“阴魄缠丝,必有人怨。”
突然所有织机齐声爆响,银梭暴雨般射向他面门。
徐文长甩出酒葫芦接住毒梭,葫身顿时滋滋冒烟:“好毒的生意经!”
第三幕:血绸咒巳时正,府衙档案库。
徐文长翻查三年前赈灾卷宗,发现绍兴织户当年领的救灾丝竟比市价贵五倍。
账本上墨迹突然扭曲成血丝,缠住他手腕,纸上浮出腐烂女尸面容:“师爷敢断阴司案?”
徐文长咬破指尖在尸脸画符:“活人算错账,死人倒查得清!”
血丝应声而断,账本夹缝飘落半张当票——隆庆三年,刘记当铺收过一副《璇玑织锦图》,典当人叫苏璇儿,正是暴毙的绣娘之首。
夜探刘记库房时,徐文长撞见更骇人场景:三百匹白绸无风自展,每匹都映出血色人脸。
他掏出从咸亨酒肆顺的花雕泼向布匹,血雾蒸腾间浮现十三个生辰八字。
掐指一算,竟全是阴年阴月溺毙的少女。
第西幕:机枢藏尸次日暴雨,徐文长带衙役拆解织机。
榫卯暗藏玄机,第七台织机底部有暗格,滑出具裹绸女尸。
尸身不腐,指缝嵌满金箔,鼻腔残留西域曼陀罗花粉。
“这金箔是贡品!”
衙役惊呼。
徐文长却盯住女尸发间银钗,钗头铸着波斯商行徽记。
他猛灌烈酒,突然挥斧劈开第十台织机的檀木底梁,木屑中簌簌掉出人牙,排列成“冤”字。
更离奇的是,当徐文长将女尸指甲撬开,掌纹竟是用毒针刺绣的密信:“丝路改航,灭口。”
此时库房烛火骤灭,暗处射出毒箭首取他咽喉。
徐文长扯过血绸缠箭回掷,刺客惨叫撞翻染缸,靛蓝染料里浮起张溃烂人脸——正是失踪半年的波斯译官!
第五幕:黄酒破局子时阴锣乍响,徐文长设局引蛇出洞。
他故意在躲婆弄泼洒十坛陈酿,醉得青石板泛酒光。
暗处飘出桃红衣裙的“鬼影”,刚触到酒气便身形踉跄。
“苏璇儿,或者说...波斯圣女阿依莎?”
徐文长掀开“女鬼”面具,露出绸缎庄老板娘的脸,“三年前你私改贡品航线,却被织娘们撞破,索性造溺毙假象。
不料这些女子怨气化丝,夜夜在血绸写你的罪证!”
女鬼狂笑间甩出水袖,袖中金蚕蛊虫扑面而来。
徐文长不躲不避,掏出浸过雄黄酒的账本劈头砸去:“你可知黄酒可破蛊?
就像假账瞒不过笔锋!”
蛊虫落地成灰,衙役从染缸底搜出真账册——盖着波斯王印的丝绸走私契。
尾声:残碑语结案那天,徐文长在贞节牌坊残碑前倒尽葫芦酒:“诸君看好了,这碑上爪迹原是算盘印!
什么鬼怪作祟,不过是活人比鬼狠三分。”
打更的瘸老汉突然开口:“师爷怎知血绸显形之法?”
“蚕吃毒桑叶,吐的丝遇酒显色。”
徐文长踹了脚石碑,“就像贪官喝了民脂民膏,迟早要呕出血来!”
石碑应声裂开,露出半卷血丝绸,上绣徐文长亲笔判词:“天网机杼,自有经纬。”
躲婆弄从此改称“织霞弄”,每逢雨夜,青石板上仍会泛起淡淡酒红,绍兴人说那是徐师爷的酒葫芦漏了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