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祥瑞之论
皇帝僵着手指放下茶杯，目光先落在脚边那圈还在扭腰的迷你兵马俑上——它们不知何时换了口号，正举着小锄头齐喊“陛下喝茶，甜过红薯”，奶声奶气的调子混着广场舞的碎步声，衬得满殿的威严都透着几分滑稽。
他缓缓抬眼，视线扫过趴在地上抖得像秋风落叶的苏乱乱，眉头拧成个川字。
这小太监看着面生，眉眼倒还清秀，只是此刻脸埋在金砖里，后脑勺那撮小揪揪都在发颤，倒不像装神弄鬼的样子。
“这……”皇帝刚吐出一个字，脚边的兵马俑突然集体转身，对着他齐刷刷鞠躬，动作整齐得像是排练过，随即又扭起更癫狂的舞步，锄头差点戳到龙靴。
“陛下！”
太监总管李德全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脑门上的汗珠比苏乱乱的还密。
他跟了皇帝三十年，见过献灵芝的、报祥云的，却从没见过跳着舞喊挖红薯的泥人。
可眼下这情形，说“妖孽”就是打皇帝的脸——真龙天子跟前哪容得妖孽放肆？
李德全眼珠一转，膝行半步，声音带着哭腔又透着谄媚：“陛下您看！
这小泥人通人性，知礼仪，还口称万岁，定是天降奇物！
许是……许是老天爷见陛下勤政爱民，特意送来的新型祥瑞呢！”
“新型祥瑞？”
皇帝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弯腰捻起一个跳得最欢的兵马俑，那小泥人在他掌心居然还扭了两下，锄头轻轻敲着他的指腹，像在撒娇。
冰凉的陶土触感竟不似邪物，皇帝指尖微顿。
近日南方刚报了丰收，民间正传“红薯增产，衣食无忧”，这小泥人喊“挖红薯”，倒像是应了天时。
苏乱乱趴在地上，听见“祥瑞”二字，差点没把脸埋进砖缝里。
这也能算祥瑞？
她老家小区广场舞队比这热闹十倍！
可此刻哪敢反驳，只能把脑袋埋得更深，恨不得当场变成地砖的一部分。
皇帝把玩着掌心的小泥人，又瞥了眼地上缩成一团的苏乱乱，忽然冷哼一声：“既是祥瑞，总不能留在养心殿蹦跶。”
他抬手扔回小泥人，那兵马俑落地时还顺势翻了个跟头，惹得周围同伴一阵欢呼。
“李德全，”皇帝首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地砖，带起一阵风，“把这小太监，还有他这堆‘祥瑞’，一并送到七皇子府去。”
“是！”
李德全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下。
送到七皇子府就好办了，横竖是那不受宠的七殿下自己的人，将来真有什么不妥，也怪罪不到旁人头上。
苏乱乱被两个小太监架起来时，腿还软得像面条。
她偷眼瞧了瞧皇帝，见他己重新拿起奏折，只是目光落在茶渍上时，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而那群兵马俑不知何时停了舞，正排着队往她脚边的袖袋里钻，活像一群归巢的小鸡。
被半拖半架着走出养心殿，苏乱乱才敢大口喘气。
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袖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想来是那群“祥瑞”在里面打滚。
她低头瞅着自己灰蓝色的太监服，突然觉得这夺嫡之路，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
连送个点心都能送出祥瑞，那以后要是见了皇后、太后，还不得冒出点更离谱的东西？
苏乱乱正愁着，袖袋里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喊：“七殿下府，有甜糕！”
她脚步一顿，差点绊倒——这群兵马俑，居然还知道七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