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脸横肉的山贼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这把磨得锃亮的钢刀，竟然被一块看起来随手捡来的破铁片子挡住了？
“妈的，邪门了！”
山贼骂了一声，手腕用力，钢刀再次下压。
林澈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压断，虎口震得发麻，那半块锈剑牌几乎要脱手飞出。
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刚才那股莫名的力量像是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骨子里那点不愿退缩的韧劲在支撑。
他不能倒下，身后就是瑶瑶！
苏沐瑶忍着手臂的剧痛，看着挡在身前的瘦弱背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爬起来帮忙，可浑身都在发软，只能嘶声喊道：“阿澈，快躲开！
别管我！”
“滚开！”
山贼见林澈死撑，怒喝一声，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匕，就朝着林澈的腰侧刺去。
林澈瞳孔骤缩，却己经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
“咻！”
一支羽箭精准地射在山贼持匕的手腕上，短匕“当啷”落地。
山贼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连连后退，惊骇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镇子入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身着劲装、腰挎长刀的汉子，为首一人背着一张长弓，眼神锐利如鹰，正冷冷地盯着这边。
“是……是行镖的镖师？”
有镇上的人认出了他们的装扮，惊呼出声。
这伙人显然不是青石镇的，看行头像是走南闯北的江湖客，或许是路过此地的商队护卫。
为首的劲装汉子没说话，只是抬手又是一箭。
这一箭没伤人，却精准地射在了那山贼的马***上。
惊马吃痛，发疯似的朝着镇外狂奔，把剩下几个还在抢掠的山贼也带得阵脚大乱。
“点子扎手！
撤！”
刚才被打落短匕的山贼见势不妙，捂着流血的手腕，招呼了一声，带着手下仓皇地跟着惊马逃出了镇子。
一场浩劫，竟因为这几个过路的江湖客，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首到山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澈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半块锈剑牌还紧紧攥在掌心，边缘硌得手心生疼。
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只是个连跑快几步都喘的病秧子，怎么可能挡得住山贼的钢刀？
林澈的目光落在锈剑牌上。
刚才碰撞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从牌中涌入手臂，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那不堪一击的身体多撑了片刻。
更奇怪的是，此刻他掌心被锈牌硌出的红痕，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阿澈！
你没事吧？”
苏沐瑶挣扎着爬过来，不顾自己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紧张地检查着林澈的身体，看到他只是脱力，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想起什么，眼泪掉了下来，“都怪我，要不是我……不关你的事，是我太弱了。”
林澈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
他看着苏沐瑶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粗布衣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如果他能再强一点，如果他会哪怕一点点功夫，瑶瑶就不会受伤了。
“我这就带你去看张大夫！”
林澈挣扎着站起来，想去扶苏沐瑶，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等等。”
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林澈抬头，看到刚才射箭的那个劲装汉子走了过来。
他约莫三十多岁，身材挺拔，脸上带着风霜之色，眼神扫过苏沐瑶的伤口，眉头微蹙：“这伤口太深，普通草药止不住血，会感染的。”
说着，他从腰间的行囊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递给苏沐瑶：“服下吧，能止血消炎。”
苏沐瑶有些犹豫地看向林澈。
林澈看着那汉子，虽然对方是陌生人，但刚才出手相救，眼神也不像恶人。
他点了点头：“瑶瑶，快吃了。”
苏沐瑶接过药丸，就着林澈递来的水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手臂上的疼痛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流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多谢恩公！”
林澈对着劲装汉子深深鞠了一躬，“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今日救命之恩，林澈没齿难忘。”
“萍水相逢，举手之劳而己，不必挂怀。”
劲装汉子摆了摆手，目光却落在了林澈手中的半块锈剑牌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林澈愣了一下，举起锈剑牌看了看：“就在地上捡的，刚才情急之下拿来挡了一下。”
劲装汉子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锈牌。
那牌子约莫手掌大小，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断裂下来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铁锈，只有刚才与钢刀碰撞的地方，露出一小块暗银色的金属，上面刻着的剑形纹路模糊不清，却隐隐透着一股奇特的韵味。
“有点意思。”
汉子喃喃了一句，却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林澈的肩膀，“青石镇太偏，不太平，你们以后多小心。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说完，他招呼了同伴一声，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青石镇，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澈握着锈剑牌，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那汉子的眼神，让他觉得这半块锈牌似乎并不简单。
还有刚才那股暖流，以及它挡住钢刀的韧性……这绝对不是一块普通的废铁。
“阿澈，我们快去看大夫吧。”
苏沐瑶拉了拉他的衣袖，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嗯！”
林澈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把锈剑牌揣进怀里，贴身放好，然后搀扶着苏沐瑶，快步走向镇子唯一的药铺。
张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到苏沐瑶的伤口，也吓了一跳，连忙拿出金疮药和绷带处理。
好在那药丸效果显著，血己经止住了，只是伤口太深，需要好好休养。
“丫头，你命大啊。”
张大夫一边包扎一边叹道，“那黑风寨的人下手狠辣，以前被他们伤着的，十有***都活不成。”
林澈在一旁听着，拳头攥得更紧了。
他付了药钱，搀扶着苏沐瑶回到她家。
苏沐瑶的父亲还没回来，林澈便帮着烧了热水，又简单做了点吃的，看着她服下药，才放心离开。
回到自己空荡荡的杂货铺，林澈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的手上。
他摊开手掌，那半块锈剑牌静静躺在掌心，在月光下，铁锈的缝隙里似乎有微弱的光泽流转。
他想起了山贼的狞笑，想起了瑶瑶流血的手臂，想起了自己无力的颤抖，想起了那个劲装汉子锐利的眼神……“我要变强。”
一个念头，如同种子，在他心底悄然萌发。
他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受伤，只能躲在别人身后寻求保护。
他要握起自己的剑，哪怕这把剑，现在还只是一块锈迹斑斑的破牌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浓烈的酒气。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老者，拄着一根断了的木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在林澈的铺子门口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
林澈皱了皱眉，这老者他见过，偶尔会出现在镇子上，不知道从哪里来，整天抱着个酒葫芦，疯疯癫癫的，镇上的人都叫他“酒鬼”。
“小家伙，刚才挺勇敢啊。”
酒鬼眯着醉眼，看向林澈，嘴角咧开一个笑容，露出泛黄的牙齿，“用一块破铁片子，就敢挡山贼的刀，不怕死么？”
林澈没说话，只是把锈剑牌又往怀里揣了揣。
酒鬼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又灌了口酒，眼神却不经意间扫过林澈揣着锈牌的地方，眼底深处，一丝精光一闪而逝。
“这世道啊，光有胆子没用。”
酒鬼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莫名的沧桑，“没有力气，没有本事，想护着什么人，到头来，只能是一场空……”林澈的心猛地一揪。
酒鬼的话，像一根针，刺中了他最深的痛处。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醉醺醺的老者，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这老者看起来落魄不堪，但那双眼睛，在醉意朦胧之下，似乎藏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那……怎么样才能有本事？”
林澈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酒鬼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小家伙，倒是问对人了……不过，有本事的代价，可不小啊……”他晃了晃酒葫芦，酒液在里面发出哗啦的声响。
“你，付得起吗？”
月光下，少年紧握着怀中的锈牌，看着眼前的醉汉，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这酒鬼说的是真是假，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踏出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