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地,连神明亦要陨落,亘古以来便是生命的禁区,唯有彻骨的寒和蚀骨的死寂是永恒的主题。
楚星河孤悬于万丈悬崖之巅,单薄破旧的灰袍被狂躁的罡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这副残躯彻底扯碎,抛入这无情的天地熔炉。
刺骨的寒意如冰锥般钻透骨髓,却远不及体内那死寂沉沉的经脉传来的麻木更让人绝望。
西肢百骸空空荡荡,曾经引以为傲、支撑他在天剑宗外门那泥沼中奋力挣扎、苦苦求存的那点微末修为,此刻己被彻底剥夺,荡然无存。
留下的,只有比这谷底深渊更冰冷的虚无。
身后,林霄那刻意拔高、裹挟着虚伪怜悯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雪,淬着毒汁狠狠砸来:“楚星河,识相点,交出那枚‘养脉丹’!
看在你我同门一场的份上,我替你向宗门长老们美言几句,或许……还能留你一命,当个扫地劈柴的杂役,苟延残喘终老?”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盐的鞭子,抽在楚星河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甚至无需回头,便能清晰勾勒出林霄那张脸上此刻必定洋溢着的、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
所有无力的辩解,所有徒劳的挣扎,都在三天前执法堂那场所谓的“雷霆审判”中被碾得粉碎。
林霄背后矗立着大长老的巍峨身影,而他楚星河,不过是一只挡了路的、碍眼的蝼蚁。
养脉丹?
那是他楚星河豁出性命,在九死一生的宗门任务中以血为代价才换来的唯一希望!
是他修复被意外重创、几近断绝的经脉的最后稻草!
却被林霄轻飘飘的一句污蔑,便夺了过去,还要踩着他的脊梁,将他彻底碾入尘埃!
杂役?
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在仇敌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仰人鼻息,了此残生?
“呵……”一声短促沙哑的轻笑,艰难地从楚星河干裂渗血的唇边溢出,瞬间便被狂怒的寒风撕得粉碎。
他沾着凝固血痂的指尖深深抠进了掌心,留下几道刺目的暗红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体内空空荡荡,麻木的冰冷,比这葬神谷呼啸的寒风更刺骨,首抵灵魂深处。
“林霄,”楚星河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嶙峋的岩石上反复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硬挤出来,浸透了血沫与亘古寒冰,“今日之辱,剜心剔骨……我楚星河……记住了!”
话音未落,他沾血的指尖猛地松开,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似抛弃了这世间所有的污浊与不公。
那狂躁到极致的山风瞬间卷起他枯草般轻飘飘的身躯,他没有半分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决绝的释然,向前踏出最后一步,坠入葬神谷那翻滚不息、吞噬一切的浓雾深渊。
林霄和他那几个爪牙瞬间变调的惊呼,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刚刚升起便被更加狂暴的风吼彻底吞没。
身体急速下坠,失重的眩晕感猛烈袭来,冰冷的空气化作亿万根钢针,无情地刺穿单薄的衣物,扎透肌肤,深入骨髓。
耳畔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微弱、几乎要被这毁灭性的狂风彻底扯碎的心跳声,咚…咚…咚……如同丧钟在倒计时。
眼前是无尽的灰白浓雾翻滚,意识在急速的冰冷中迅速剥离、模糊。
结束了……也好……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冰冷永恒的虚无之际,下方翻滚的灰色浓雾深处,一点微弱却极其固执的光,猛地刺破了混沌的帷幕!
那光芒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竟是一角难以想象的、冰冷到极致、遍布着古老而诡异扭曲纹路的青铜巨物,在浓雾的掩映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亘古苍凉气息。
巨大的青铜门扉?!
这个荒谬绝伦却又震撼灵魂的念头,如同九天神雷,在他意识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瞬,轰然炸响!
下一秒,无边的黑暗,温柔又残酷地彻底吞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