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那苍老、沙哑、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的询问，如同实质的钟杵，狠狠撞击在他的灵魂深处，余音在空寂的识海中疯狂震荡！
“灵根残缺…心有不甘…少年，你想…改变命运吗？”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烫在他内心最深、最痛、最绝望的地方。
那声音并非来自耳畔，而是首接烙印在他的思维里，冰冷、首接、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漠然，却又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林羽浑身僵硬，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心脏在短暂的骤停后，开始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撞击着脆弱的胸腔，几乎要炸开！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猛地倒灌回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眩晕感如同实质的海浪般一波波袭来。
他猛地低头，视线死死锁定在紧攥的右手上。
那块灰扑扑、形状不规则的残玉，正紧紧贴着他汗湿冰冷的掌心。
玉佩中心那一点原本微弱如萤火的微光，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如同沉睡巨兽复苏心跳般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脉动**着。
温凉？
不，那感觉变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暖流，正从玉佩与他肌肤接触的地方悄然渗透进来，像一条初生的小蛇，带着奇异的活性，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上，所过之处，竟奇异地抚平了刚才摔伤带来的灼痛，甚至连心口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窒息感都稍稍缓解了一丝。
但这微不足道的暖意，根本无法驱散那灵魂层面的震撼。
“谁？！
谁在说话？！”
林羽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惊惧。
他猛地抬头，惊恐地扫视着西周。
断魂崖顶，除了呼啸的山风，翻涌的云雾，狰狞的怪石，空无一人！
那声音，仿佛就是从这虚空本身，或者…就是他手中这块邪门的玉佩里发出来的！
幻觉？
是摔伤太重？
还是绝望到极致产生的臆想？
不！
那声音如此清晰！
那脉动如此真实！
那渗透进身体的暖流更是无法否认！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羽单薄的旧布衫，山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未知！
这超越了所有常理的未知，比林虎的拳头、比族人的嘲讽、比灵根残缺的绝望本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能在你脑子里首接说话的东西…是人是鬼？
是魔是妖？
他下意识地就想把这诡异的玉佩扔出去！
像扔掉一块烫手的烙铁！
手臂肌肉绷紧，手指颤抖着松开。
就在玉佩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扔了它…”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首接在脑海深处回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嘲弄，“…你便永远只能做那林家练武场上，任人践踏的尘埃。”
尘埃！
这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林羽心窝最深处！
将他刚刚升腾起的恐惧硬生生钉住！
将他试图逃避的软弱瞬间击得粉碎！
林家练武场上的屈辱画面闪电般掠过眼前：林虎鄙夷的嘴脸，族人冷漠的眼神，自己摔倒在地时扬起的尘土…还有父亲林战眼中那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无力与愧疚…“永远…只能做…尘埃…”林羽喃喃地重复着，声音低不可闻，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
攥着玉佩的手指，在剧烈地颤抖着，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焊住，再也无法松开分毫。
那玉佩中心的光点，似乎感应到他内心的剧烈挣扎，脉动的节奏悄然加快了一分，散发出的微弱暖流也更加清晰。
这暖流像是一根微弱的救命稻草，在冰冷刺骨的绝望深渊里，散发着微不足道却致命的诱惑。
改变命运？
这玉佩…真能改变我的命运？
一个在脑子里说话的东西…可信吗？
它想要什么？
我的灵魂？
还是…别的代价？
无数混乱、惊恐、猜疑的念头在林羽脑海中疯狂碰撞、撕扯。
恐惧的本能尖叫着让他远离未知的危险，而深植骨髓的不甘与那被“尘埃”二字彻底点燃的屈辱之火，却在熊熊燃烧，烧灼着他仅存的理智。
时间仿佛凝固了。
山风依旧在呼啸，崖底的云雾依旧在翻涌，而林羽僵立在崖边，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中剧烈变幻的光芒，昭示着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
恐惧与诱惑，绝望与希望，如同两条剧毒的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紧握着玉佩的手背上，冰冷刺骨。
“你…是谁？”
良久，林羽才从几乎窒息的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者说，是那深入骨髓的不甘暂时压倒了恐惧。
他死死盯着手中的玉佩，仿佛要透过那混沌的灰白表面，看清里面潜藏的存在。
“这玉佩…到底是什么？”
“我是谁…并不重要。”
苍老的声音回应了，带着一种亘古的疲惫，仿佛回答这个问题本身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重要的是…你手中之物，名唤‘混沌星尘佩’。”
混沌星尘佩？
林羽的心猛地一跳。
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同凡响，带着一种苍茫浩瀚的意味，与他这废柴的身份格格不入。
“至于它是什么…”老者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积蓄力量，“…它是一个…空间。
一个破碎的…世界种子。
亦是…你唯一的…机会。”
空间？
世界种子？
林羽的思维完全跟不上这些远超他认知的词汇。
但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两个字——**机会**！
“机会？”
林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什么机会？！
它能修复我的灵根？！”
这是他十五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渴望的奇迹！
是他所有绝望的根源！
“灵根？”
老者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毫不掩饰的…**轻蔑**。
“那不过是…此界生灵…理解力量的一种…微不足道的…残缺途径。”
轻蔑！
对灵根，这个决定修仙者生死的至高天赋的轻蔑！
这完全颠覆了林羽的认知！
他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灵根…是残缺途径？
微不足道？
这老者…到底是何等存在？
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修复那点…微不足道的残缺，又有何难？”
老者的语气恢复了那种亘古的淡漠，仿佛在谈论修补一件破旧衣服。
“‘混沌星尘佩’…能给予你的…远不止于此。
它能让你…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逆天之路！”
截然不同…逆天之路！
这几个字如同拥有魔力，瞬间点燃了林羽眼中沉寂了十五年的火焰！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一种挣脱枷锁、撕裂命运桎梏的欲望！
“条件！”
林羽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玉佩中心那不断脉动的光点，“你需要我做什么？！
代价是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如此逆天的机缘，必然伴随着无法想象的代价！
他必须知道！
“代价？”
老者发出一声极其低微、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叹息，那叹息声中蕴含的复杂情绪，让林羽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是漫长的…责任…与…永无止境的…征途。
亦是…与这方天地…既定的…‘道’…为敌！”
“至于眼前…”老者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首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进入玉佩空间！
完成吾之试炼！
证明你…有资格…踏上此途！”
嗡——！
随着老者话音落下，林羽手中的“混沌星尘佩”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那光芒并非刺眼夺目，而是一种深邃、混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金色！
无数玄奥到极致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玉佩表面流转、跳跃！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瞬间从玉佩中爆发出来！
这吸力并非作用于林羽的身体，而是首接作用于他的灵魂！
“呃啊——！”
林羽只感觉自己的头颅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撕扯着，要将他从躯壳里硬生生拽出来！
无法形容的剧痛席卷了每一寸神经！
眼前的一切——呼啸的山风、翻涌的云雾、狰狞的怪石——都在疯狂地扭曲、旋转，然后被拉扯成一片模糊混沌的光影！
他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意识瞬间被那无尽的暗金光芒和恐怖的灵魂撕扯感彻底吞没！
断魂崖顶，狂风依旧。
林羽的身体依旧保持着紧握玉佩、僵立不动的姿势。
只是那双原本充满了恐惧、挣扎、最终被疯狂渴望点燃的眼眸，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茫然。
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