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状元郎官袍衬得沈君泽俊朗不凡,也衬得他递到我面前那封和离书上的墨字,
愈发冰冷刺骨。“婉清,签了吧。”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公事,
“你我夫妻缘分已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攥着洗得发白的衣角,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三天前,他还在这里许诺,等他高中,
定要我做全京城最风光的状元夫人。如今,他做到了,却要我净身出户。
只因圣上亲封他为状元郎后,长公主殿下当庭表示,对他青睐有加。我喉咙干涩,
抬头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供了他五年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问:“沈君泽,我的五年,
就换来这一纸和离书?”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即被更大的野心所覆盖:“苏婉清,
人要往前看。我将是驸马,未来的宰辅之臣。而你,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于我仕途无益,
只会是我的污点。”“我们好聚好散,别闹得太难看,对你我都没好处。”污点?
原来我倾尽所有,不过是他功成名就后,急于擦掉的一个污点。1“沈君泽,你真以为,
尚了公主,你就能青云直上?”我的心在一瞬间冷成了冰,连带着声音都淬了寒意,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从一个穷秀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是我一针一线,
为你赚取笔墨纸钱。是我典当了母亲唯一的遗物,为你凑足进京赶考的盘缠。
是我在你寒窗苦读的每一个深夜,为你添灯暖茶!”“如今你金榜题名,
就要一脚踹开我这个‘污点’?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
却似乎并未刺痛他分毫。沈君泽只是冷漠地整理了一下他崭新的官袍,那上面精致的云纹,
是我再也触不可及的华贵。“苏婉清,别说这些没用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鄙夷,“我承认,你过去是帮过我。但那又如何?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如今是我要高飞,你跟不上了。”他顿了顿,
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善意”:“看在往日情分上,这宅子里的东西,
你……可以带走你的衣物。其余的,都是我沈家的财产。你签了字,拿着你的东西,
尽快离开。”“别等到公主府的人过来,到时候,你的脸面就更不好看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抬手,将桌上的和离书撕得粉碎。“我——不——签!”纸屑纷飞,
如同我破碎的心。沈君泽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他上前一步,
一把扼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苏婉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以为你不签,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早已备好的休书,
上面赫然写着“七出之条”——无子,善妒。“我本想给你留几分体面,既然你不要,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我今日便以‘无子’为由休了你,你待如何?你一个罪臣之女,
无权无势,谁会为你做主?!”他将休书狠狠摔在我脸上,纸张的边缘划过我的脸颊,
留下一道***辣的疼。我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脸,我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到底爱上了一个怎样的中山狼。“好,好一个沈君泽。”我抹去眼泪,停止了笑,
眼神平静得可怕,“这休书,我受了。你的东西,我一样不沾。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过我的独木桥。”“只愿你今夜能安然入睡,午夜梦回时,不会被自己的狼心狗肺惊醒!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内室,只拿走了我那个小小的、装着几件旧衣服的包袱。
路过他身边时,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身后,传来他如释重负的冷哼。我挺直了脊梁,
一步步走出这个我曾以为是家的地方。门外阳光正好,刺得我眼睛生疼。2我被赶出沈府时,
身无分文,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曾经熟悉的街坊邻居,
如今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与鄙夷。那些曾经奉承我“好福气”的妇人,此刻正聚在一起,
对着我指指点点。“哎,你们看,那不是沈状元的前妻吗?真是可怜哦。”“可怜什么?
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被休了也是活该!”“就是,一个罪臣之女,
能嫁给状元郎就是天大的福分了,还不知足。现在好了,成了下堂妻,看她以后怎么活。
”字字句句,如针扎般刺入我的耳朵。我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京城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想起乡下老家还有一间祖父留下的旧屋,
便决定回乡下安身。我当掉了身上唯一一支还算值钱的银簪,换了几个铜板,
买了几个干硬的馒头,便徒步向城外走去。走了整整一天,脚上磨出了血泡,又累又饿。
天色渐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只能找了个破庙暂时歇脚。夜里,
冷风从破庙的窟窿里灌进来,我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抱着双臂,只觉得从身体到心灵,
都冷得彻骨。我苏婉清,自问这五年来,对沈君泽仁至义尽,从未有过半分对不住他的地方。
可他却能如此轻易地,将我弃如敝屣。难道,这世间的真心,真的就如此一文不值吗?
绝望和悲愤中,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人声惊醒。
我慌忙起身,从破庙的门缝向外望去。只见破庙外,不知何时停了一支队伍。
那不是普通的商队或行旅,而是……皇家仪仗!明黄色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一队队身着铠甲、手持长戟的禁军士兵,肃然而立,气势逼人。队伍的最前方,
是一辆华美至极的紫檀木马车,车壁上雕刻着繁复的龙凤纹样,四角悬挂着流苏和宫铃。
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皇家仪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外?难道是……来抓我的?
因为我顶撞了未来的驸马爷?我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冰凉,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就在这时,
一个身穿深紫色锦袍、面白无须的太监,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缓步向破庙走来。
他的步伐沉稳,神态威严,一看便知是宫里极有地位的人物。他走到破庙门口,
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一丝精明和审视。“敢问,
可是苏婉清,苏姑娘?”他的声音不尖不细,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我愣住了,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太监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即对着我,
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苏姑娘,您受苦了。老奴李德全,奉陛下之命,特来接您回宫。
”3“回宫?”我彻底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饥寒交迫,产生了幻觉。“公公,
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怎么会……”李德全,
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是了,是当今圣上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总管内务府,
权势滔天。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亲自来接我?李德全微微一笑,语气愈发恭敬:“苏姑娘,
老奴没有认错。您的父亲,是前太傅苏文景大人,对吗?”我心头一震,点了点头。
父亲……已经是很久远的名字了。自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因牵涉进一桩谋逆案,被削去官职,
全家流放。我们在路上遭遇山匪,父母双亡,只我一人侥幸逃脱,从此隐姓埋名,流落至此。
这是我心中最深的痛,也是我从不敢对人提起的过往。“陛下……一直在找您。
”李德全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慨和怜惜,“当年苏太傅蒙冤,陛下尚且年幼,
无力回护。如今陛下亲政,稳固了朝堂,第一件事,便是为苏太傅***,
寻回太傅唯一的血脉。”“老奴们找了您好几年,总算……是找到您了。”他的话,
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陛下……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年我十岁,父亲还是帝师,时常带我入宫。我总是在御书房外的海棠树下,等父亲下课。
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少年,总是会悄悄地从书房里溜出来,陪我一起玩。
他会给我带宫里最好吃的桂花糕,会爬上高高的海棠树,为我摘下最漂亮的那一朵。
他告诉我,他叫“阿澈”。他说,他最喜欢看我笑了,像春日里的阳光,能照亮整个宫城。
后来,父亲出事,我便再也没见过他。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童年一场无足轻重的相遇。
却没想到……当年的少年阿澈,就是如今的九五之尊。他……还记得我?
“陛下……他……”我的声音有些颤抖。“陛下说,他欠苏姑娘一个安稳的人生,
也欠苏太傅一个公道。”李德全垂下眼眸,“苏姑娘,请上车吧,陛下在宫里等着您。
”我看着他身后那辆华丽得不真实的马车,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破烂的衣裳和满身的狼狈,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上前。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易碎的美梦。一个宫女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裙和首饰走了过来,
对我福了福身子:“苏姑娘,请先更衣。”我被她们带到马车里,
那马车内部比我想象的还要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软垫,燃着清雅的熏香。
我换上了那身水蓝色的锦缎长裙,梳理好头发,看着铜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恍如隔世。不过一天之间,我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个被丈夫抛弃的下堂妻,变成了被皇帝亲自派人迎接的故人。这世事之荒诞,
简直令人啼笑皆非。马车缓缓启动,向着京城的方向驶去。我掀开车帘的一角,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但我知道,
我的人生,绝不会再任由他人践踏。沈君泽,你以为抛弃我,就能迎娶你的锦绣前程。
你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你费尽心机想要攀附的权贵,正等着我回宫。
4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入了宫城。朱红的宫墙,金黄的琉璃瓦,
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威严而又肃穆。这是我时隔多年,
再一次踏入这座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只是这一次,我的身份,已经截然不同。李德全引着我,
穿过长长的宫道,最终停在了一座名为“长信宫”的宫殿前。长信宫地处后宫中极好的位置,
安静清幽,殿前的庭院里,种满了海棠树。此刻虽不是花期,但那舒展的枝叶,
依然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苏姑娘,这里便是陛下为您准备的宫殿。”李德全躬身道,
“陛下特意吩咐,这里的一切都按照您幼时的喜好布置。您先在此歇息片刻,梳洗一番,
陛下稍后便会过来看您。”我走进殿内,只见殿中陈设雅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多宝阁上摆着我幼时最喜欢的琉璃兔子,窗边的软榻上铺着我最爱的江南云锦,
甚至连空气中焚的香,都是我最熟悉的淡淡海棠香。一时间,我眼眶有些发热。原来,
他什么都记得。宫女们伺候我沐浴更衣,为我换上了一身更为华丽的宫装,
绾了一个精致的发髻,插上了几支点翠珠钗。铜镜里的我,面容依旧,但眉宇间,
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卑微与愁苦。镜中的女子,陌生而又美丽,
带着一种重获新生的清冷与尊贵。我正对着镜子出神,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宫人们齐刷刷的请安声。“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的心猛地一跳,
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紧张地转向门口。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高大身影,
逆着光,缓步走了进来。待他走近,我看清了他的脸。眉眼依旧如昔,
只是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变得轮廓分明,深邃沉静。他的眼神,比星辰还要明亮,
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里面盛满了太过复杂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有深深的愧疚,还有……压抑了多年的深情。“婉清。”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声“婉清”,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阿澈……”我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尘封已久的昵称,随即又觉得不妥,慌忙屈膝行礼,
“臣女……臣女苏婉清,参见陛下。”他却快步上前,在我跪下去之前,
一把扶住了我的手臂。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灼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
烫得我心尖一颤。“不必多礼。”他扶着我站好,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我的眉眼,
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一次性看回来。“婉清,让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是我没用,当年没能护住你和苏太傅,让你流落在外,
吃了这么多苦。”“不,不关你的事……”我摇了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当年……当年是我命该如此。”“不。”他打断我,语气坚定,“从今往后,有朕在,
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帝王。“朕已经下令,重审苏太傅的案子,不日便可还苏太傅清白。
朕还为你拟了旨,封你为……贵妃,赐号‘婉’。”5“贵妃?”我惊得后退了一步,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陛下,这……这万万不可!”我慌忙道,“臣女乃罪臣之女,
身份卑微,且……且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如何能担当得起贵妃之位?这会惹来朝野非议,
于陛下的声名有损!”更何况,我才刚刚离开沈君泽,转眼就入宫为妃,传出去,
我又该如何自处?“残花败柳?”萧澈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和怒意,
“是谁这么说你的?”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那个伤害我的人千刀万剐。我低下头,
没有说话。他立刻就明白了,声音冷了下去:“是那个沈君泽?”“婉清,告诉朕,这些年,
他待你如何?你流落在外,为何会嫁与他为妻?”在他的注视下,我无处遁形。
我将自己与沈君泽如何相识,如何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嫁给他,如何倾尽所有供他读书,
最后又如何在他高中状元后,被一纸休书赶出家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每说一句,萧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我说到沈君泽为了尚公主,说我是他仕途上的“污点”时,他周身的气压已经低到了极点。
“砰!”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那张坚固的黄花梨木桌,竟被他砸出了一道裂痕。
“好一个沈君泽!好一个利欲熏心的***之徒!”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竟敢如此待你!朕要诛他九族!”“陛下息怒!
”我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的衣袖,“陛下,此事……此事与旁人无关,是我自己遇人不淑。
如今我已与他毫无瓜葛,只求能安稳度日,不想再掀起任何波澜。”看着我眼中的哀求,
萧澈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身边,
语气却依旧冰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种狼心狗肺之辈,若是让他平步青云,
才是对你最大的不公。”“婉清,你放心,朕不会让他好过。”他看着我,
目光重新变得温柔,但那温柔之下,是帝王不容置喙的强势。“至于贵妃之位,你不必推辞。
这是朕欠你的。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苏婉清,是朕捧在手心里的人,
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朕要让那个沈君泽,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恨终生!”他的话,
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曾经,
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谷底,再无希望。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那个我早已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少年,会以这样一种强势的姿态,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为我遮风挡雨,为我扫平一切障碍。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拒绝他,
就是拒绝我自己重生的机会。“臣女……谢陛下隆恩。”我缓缓屈膝,这一次,是心甘情愿。
他笑着将我扶起,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
驱散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寒意。“婉清,欢迎回来。”他在我耳边轻声道。我闭上眼睛,
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是啊,我回来了。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6我被封为婉贵妃的消息,像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后宫乃至前朝,
都掀起了轩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罪臣之女,一个刚刚被状元郎休弃的下堂妻,一入宫,
便被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赐住长信宫。这等恩宠,前所未有。一时间,宫里宫外,
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等着看我笑话的。她们都说,
我不过是仗着与陛下有几分旧情,才得了这天大的恩寵。等陛下新鲜劲一过,
我这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贵妃,定会摔得很惨。对此,我并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
她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只知道,萧澈待我,是用了真心的。他几乎日日都来长信宫,
有时是陪我用膳,有时是手把手教我写字,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看我做些女红,或是翻看书籍。他从不强迫我做任何事,给了我极大的尊重和自由。
他将我保护得很好,所有来自后宫的明枪暗箭,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那些想来我这里探听虚实、寻衅滋事的妃嫔,连长信宫的门都进不来。渐渐地,
宫里的人都看明白了,这位新晋的婉贵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轻易得罪不得。于是,
来我宫里请安的人少了,送来的赏赐却如流水一般。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萧澈。
我不是不感动的。在这个冰冷的宫城里,能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护着我,
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我的心,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温柔呵护中,一点点地融化,一点点地,
向他靠近。而另一边,关于新科状元沈君泽即将迎娶长公主赵乐安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
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圣上亲赐的驸马府也已修葺一新,只等着新人入住。
京城里的人都在说,这沈君泽真是好福气,攀上了长公主这根高枝,未来前途不可***。
每当听到这些消息,我的心里,都毫无波澜。那个男人,于我而言,
已经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唯一好奇的是,当他知道,他弃之如敝屣的前妻,
摇身一变成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想必,会很精彩吧。我正想着,
萧澈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见我坐在窗边发呆,便走过来,从身后轻轻环住我。“在想什么?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轻声问道。“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不想让他因为沈君泽的事情烦心。他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轻笑一声:“是在想沈君泽和长公主大婚的事?”我身子一僵。他将我转过来,面对着他,
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婉清,朕知道你心里还有疙瘩。朕向你保证,那场婚宴,
会是他这一生,最悔不当初的一天。”他的眼神深邃而笃定,让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安。
“下月初八,你随朕一起去。”他捏了捏我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宠溺,
“朕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朕的婉贵妃,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也要让某些有眼无珠之人,
好好看清楚,他当初,到底错过了什么。”我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便随你去。
我倒要亲眼看看,沈君泽见到我时,那张伪善的面具,会如何寸寸碎裂。
7长公主赵乐安与新科状元沈君泽的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之中,十里红妆,鼓乐喧天,其排场之大,
几乎要盖过寻常皇子。驸马府内,更是张灯结彩,宾客云集。能被邀请来参加婚宴的,
无一不是朝中的王公贵戚、达官显贵。所有人都带着笑,向今天的主角——沈君泽,
道着恭喜。“恭喜沈状元,贺喜沈状元!”“状元郎年少有为,又尚得金枝玉叶,
真是羡煞我等啊!”“从今往后,有长公主做靠山,沈大人的仕途定然是一片坦途,
平步青云啊!”沈君泽穿着大红的喜袍,胸前戴着大红花,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
接受着众人的吹捧和恭维。他挺直了腰杆,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他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享受着这种一步登天的***。他觉得,自己的人生,
已经达到了巅峰。为了今天,他抛弃了苏婉清那个包袱,他觉得,
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迎接自己新娘的时候,
府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内侍尖细高亢的唱喏声,划破了喧闹的喜宴。
“陛下驾到——!婉贵妃娘娘驾到——!”这一声唱喏,如同一盆冷水,
瞬间浇熄了全场的热情。所有人都愣住了。陛下竟然会亲临一个驸马的婚宴?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可……婉贵妃?那个最近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被陛下从宫外接入,
一入宫便封为贵妃的神秘女子?她竟然也来了?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向门口望去。
沈君泽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怎么会来?
而且还带了……婉贵妃?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萧澈一身玄色龙袍,牵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那女子身着一袭金丝软缎裁成的海棠红宫装,裙摆上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随着她的走动,
仿佛流光溢彩。她梳着高高的飞仙髻,发间点缀着一套赤金衔珠的步摇,衬得她肌肤胜雪,
眉目如画。她的神情淡然,气质高华,一双清冷的凤眼,扫过全场,
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疏离。当她的目光,落在沈君泽身上时,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仿佛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那一刻,整个大堂,
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位婉贵妃的风姿气度所震慑。而沈君泽,
在看清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苏……苏婉清?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应该在某个穷乡僻壤的角落里,为了生计苦苦挣扎吗?
她怎么会穿着贵妃的朝服,被当今天子,亲密地牵在手里?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一定是看错了!沈君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血色从他脸上寸寸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了惊骇、迷茫和无法置信。8“臣等臣妇参见陛下,
参见婉贵妃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短暂的死寂之后,
满堂的宾客终于反应过来,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高呼万岁。这震耳欲聋的请安声,
终于将沈君泽从巨大的震惊中拉回了现实。他看着那个站在萧澈身边,
接受着百官朝拜的女子,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真的是她。真的是苏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