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祠堂,废躯新生
眼前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雕着狰狞饕餮纹的祠堂梁柱,冰冷地俯视着她。
亲叔叔那张伪善带笑的脸,在视野边缘模糊、扭曲,最终被一片刺目的猩红彻底吞噬。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沉重得像坠着千斤玄铁。
再睁眼,寒意刺骨。
不是家族那西季恒温、铺着暖玉地砖的演武厅,也不是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无菌医疗室。
触目所及,是低矮、漏风的破败车厢板壁,缝隙里顽强钻进来的冷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身下垫着的,是几把散发着霉烂气味的枯草,硌得骨头生疼。
车厢剧烈颠簸着,每一次轮子碾过坑洼,都把她瘦弱的身躯狠狠抛起,又重重落下,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口。
她猛地侧过身,对着车板角落那点可怜的稻草干呕起来。
“呕…咳咳…”撕心裂肺的呛咳扯得胸腔生疼,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像要把这具残破躯壳彻底震散。
属于这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绝望,强行挤入她混乱的脑海。
沈青璇,大周朝靖安侯府庶出的三小姐。
生母早亡,在这偌大的侯府里,活得透明如尘。
一场惊动朝野的科举舞弊案,靖安侯被卷了进去,阖府获罪,男丁斩首,女眷流放三千里外的苦寒北疆。
这具身体的原主,本就缠绵病榻多时,根本禁不起这千里颠簸,在某个寒冷的夜里,悄无声息地咽了气。
而她,现代隐世古武世家最后的继承人沈青璇,就在这绝望的躯壳里醒来。
“废物!
连点水都端不稳?
想渴死老娘吗!”
尖利刻薄的咒骂声穿透薄薄的车板,刺入耳膜。
紧接着是鞭子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一个女子压抑痛苦的呜咽。
“李嬷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路太颠了…颠?
就你娇贵!
看看你伺候的那个病秧子主子,晦气东西!
早死早干净,省得拖累大家!”
沈青璇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
这具身体,确实太弱了。
经脉淤塞,气血两亏,像是久旱龟裂的土地,风一吹就能散架。
她尝试着调动一丝微不可察的内息,沿着记忆中家族秘传的《归元心法》路线缓缓游走。
如同干涸河床注入的第一缕细流,微弱,却带来了久违的、一丝丝活气。
丹田深处,那枚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家族信物——一枚温润古朴的墨玉指环,似乎也随着她的苏醒,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传递出一点稀薄却精纯的能量。
她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修复这具破船般的身体,需要时间重新凝聚哪怕一丝自保之力。
外面的咒骂与鞭打声,如同背景的噪音,被她强行隔绝在心念之外。
指尖在袖中几不可查地捻动,模拟着银针破穴的轨迹,冰冷的计算在心中流淌——若那刁奴敢掀开车帘,咽喉,还是眉心?
哪一个更省力?
幸而,鞭打声停了。
只剩下那侍女的低泣和马车轮单调而沉重的滚动声,碾过漫长而绝望的官道。
流放的日子,是踩着刀尖在泥泞里爬行。
每日不过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几块硬得能崩掉牙的粗面饼子。
押解的官差像驱赶牲口,稍有迟缓,便是毫不留情的鞭笞。
女眷们蓬头垢面,脚上的镣铐磨破了皮肉,每一步都留下暗红的印记。
沈青璇沉默地跟着队伍,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看似虚弱不堪,实则在每一次颠簸和喘息中,都在疯狂地运转那点微薄的归元内息,冲击着淤塞的经脉。
每一次气血强行冲开一处细微的滞涩,都带来针扎似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囚衣。
她咬着牙,将所有的痛哼死死压在喉咙深处。
“啧,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晦气!”
一个衣着相对体面些、显然是侯府某个旁支女眷的妇人,嫌恶地瞥了一眼队伍末尾摇摇欲坠的沈青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就是,病痨鬼似的,还拖着个丫头片子,拖累大伙儿脚程。”
另一个妇人附和着,声音尖细。
“依我看,不如找个机会…” 最先说话的那妇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反正流放路上死个把人,官差老爷们也懒得查。”
沈青璇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寒。
杀意?
她太熟悉了。
指尖在袖内无声地摩挲着,计算着距离,评估着这具身体此刻能爆发出的极限力量——或许,能同时废掉这两个长舌妇的喉咙?
就在这时,负责押送她们这一队女眷的官差头目,一个满脸横肉、绰号“刘黑塔”的汉子,不耐烦地吼了起来:“都闭嘴!
磨蹭什么!
天黑前赶不到前头驿站,谁也别想有饭吃!
快走!”
他手中的鞭子凌空抽了个响亮的鞭花。
队伍再次在沉默和压抑中挪动起来。
那两个嚼舌根的妇人撇撇嘴,暂时偃旗息鼓。
沈青璇缓缓松开紧握的指尖,指甲在掌心掐出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还不是时候。
这具身体,还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