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喉如刀割,灵泉出现
那声音像钝刀子,一下下割在林晚的心上。
她盯着墙角那张巨大的蛛网,黑色的小蜘蛛己经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陷阱在微弱的油灯光里闪着阴冷的微光。
活下去。
这三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却又是唯一的支撑。
“姐……” 林小花怯生生地伸出枯瘦的小手,轻轻碰了碰林晚的手背,冰凉得像块石头。
那双本该清澈的大眼睛里,只剩下饥饿带来的茫然和恐惧。
林晚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土腥和霉味的冰冷空气呛得她又咳了几声。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碎玻璃。
她强迫自己撑起仿佛灌了铅的身体。
稻草摩擦着破旧的单衣,带来一阵刺痒。
双脚落地时,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土炕沿才没栽倒。
“晚儿……” 王秀芬慌忙想扶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刚醒,再歇歇…娘…娘去跟奶奶求求情……求她?”
林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冷意。
她看了一眼王秀芬布满泪痕和绝望的脸,还有小花那双惊恐的眼睛。
“娘,求她有用吗?”
答案心知肚明。
求,只会换来更刻薄的羞辱和变本加厉的压榨。
她推开王秀芬颤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稳。
目光落在门后那对巨大的、边缘破损的木质水桶上。
这是三房的“专属工具”,沉重得每次挑水回来,原主的肩膀都会磨掉一层皮。
“水…得挑。”
林晚吐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刮着喉咙生疼。
不挑,就真的没饭吃。
饿死,就在眼前。
她咬着牙,挪到门边。
冰冷的木桶把手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和寒意一起透入掌心。
她几乎是拖着水桶,拉开那扇沉重的破木门。
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永远洗不干净的抹布。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穿透她单薄的衣衫,刺进骨头缝里。
林家院子不小,但显得破败而拥挤。
正屋是青砖瓦顶,那是林老太和长房的地盘。
东西两厢是低矮的土坯房,东厢住着二房一家,西厢就是林晚家这间最破败的角落。
院子一角堆着些杂乱的农具和柴草,另一角是猪圈,隐约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猪哼。
林家的水井在院子最深处,靠近后门。
井口覆着一层厚厚的、肮脏的冰壳,只在辘轳附近被磨出一点光滑的痕迹。
井台周围的地面更是冻得硬邦邦,覆盖着滑溜溜的冰凌。
林晚拖着水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井台。
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冷风灌进喉咙,像刀子在里面搅动,干裂的嘴唇瞬间被风割开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又迅速被冻住。
胃袋空空如也,一阵阵痉挛般的绞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后背,又在寒风中变得冰冷刺骨。
刚靠近井台,一股混合着陈年水藻和冰寒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
她放下水桶,双手抓住辘轳冰冷的木柄,那寒意几乎要粘掉手上的皮。
她用尽全身力气去转动辘轳,沉重的绳索摩擦着木轴,发出艰涩的“吱嘎”声。
手臂的肌肉像被撕裂一样疼痛,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力量。
辘轳只转动了小半圈,就沉重地卡住了。
“哼,病痨鬼就是病痨鬼!
挑个水都跟要断气似的!”
张翠花尖利刻薄的声音像冰锥一样从身后扎来。
她不知何时倚在了东厢房门口,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把瓜子皮随意地吐在冰面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好戏的恶毒。
林晚没回头,也没力气回应。
她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是牙龈被咬出的血。
她再次发力,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地颤抖,辘轳艰难地又转动了一点。
沉重的木桶在幽深的井里晃荡着,终于触到了冰冷的水面。
就在她试图将水桶完全按入水中,再绞动辘轳提上来时,脚下踩到张翠花刚吐下的一块湿滑瓜子皮。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天旋地转!
冰冷、坚硬、布满尖锐冰凌的地面在视野里急速放大!
砰!
沉闷的撞击声。
林晚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冻得如同铁板般坚硬冰冷的井台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骨头磕碰硬物的剧痛,瞬间麻痹了半边身体。
额头更是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冰棱上,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是炸裂般的锐痛和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额角滑下,流进冰冷的脖颈里。
眩晕。
剧痛。
冰冷刺骨的地面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体里最后一点可怜的温度。
喉咙里那股火烧火燎的干渴感,此刻被浓重的血腥味取代。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肺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沙砾。
“噗嗤!”
张翠花刺耳的嘲笑声在头顶响起,像指甲刮过铁皮。
“哎哟喂!
我说什么来着?
挑个水都能把自己摔死!
真是晦气!
缸挑不满,晌午饭你们三房就甭想了!
等着喝西北风吧!”
她啐了一口,瓜子皮差点落在林晚脸上,然后扭着腰,心满意足地转身回了屋,木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冰冷和她丑陋的嘴脸。
世界在剧烈的疼痛和彻骨的寒冷中扭曲、模糊。
额头的血滴落在身下的冰面上,迅速凝结成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力气随着那温热的液体一起流失。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再次被拖向那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
不行……不能死……绝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死在这个肮脏冰冷的井台边,死在那些刻薄恶毒的目光下!
不甘!
一股浓烈到几乎要焚烧灵魂的不甘和愤怒猛地从意识深处炸开!
**凭什么?!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就在那无边黑暗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嗡!!!
脑海深处,仿佛有一道无声的惊雷轰然炸响!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剧烈震荡!
眼前刺目的血红、冰冷的井台、张翠花那刻薄扭曲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轰然碎裂、飞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缓缓流动的灰色雾气。
死寂。
绝对的、没有任何声音的死寂。
林晚的意识像一缕轻烟,飘荡在这片混沌的灰雾空间里。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无尽的、仿佛亘古存在的灰色。
这雾气并不阴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一切的温顺,包裹着她的意识。
恐惧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一种更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取代。
牵引。
一种无法抗拒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牵引力,从灰雾的深处传来,召唤着她。
她的意识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飘”去。
灰雾在眼前缓缓分开,如同拉开一道无形的帷幕。
空间的正中心,豁然开朗。
那里没有土地,只有一片如同镜面般平滑、却并非实质的“地面”。
在这片“镜面”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洼泉水。
那泉水是乳白色的,浓郁得如同上好的牛乳,却又比牛乳更剔透、更纯粹。
它不过碗口大小,浅浅的一洼,却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微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清冽甘甜和蓬勃生机的奇异清香,丝丝缕缕地弥漫在周围静止的灰雾里,仅仅是“嗅”到这股气息,她那仿佛被撕裂碾碎的灵魂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缓,濒临溃散的意识瞬间稳固下来。
**灵泉!
**这两个字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
一种源自本能的强烈渴望瞬间淹没了她!
渴!
太渴了!
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和血腥味,身体里那彻骨的冰冷和虚弱,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催促着她去靠近那洼泉水!
意识凝聚,她“看”向那乳白色的泉水。
念头刚刚升起,一缕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水线,便从泉水中轻盈地分离出来,如同有生命的灵蛇,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没入她意识的核心!
轰!
那不是液体流动的感觉,而是一股温暖、磅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暖流!
如同初春解冻的第一道溪水,带着融化冰雪的力量,瞬间冲刷过她濒临枯竭的意识!
喉咙里那刮骨般的剧痛和血腥味,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甘甜所取代,仿佛干裂的大地迎来了久违的甘霖!
身体里那冻僵骨髓的寒意,被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暖意驱散,如同浸泡在温煦的阳光下!
额角撞击的剧痛、摔伤的筋骨钝痛,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虽然并未消失,却变得可以忍受!
更奇妙的是,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开始在她虚脱的西肢百骸中悄然滋生!
这感觉……太神奇了!
意识回归的刹那,刺骨的寒风和井台冰冷的触感再次将她包围。
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手肘膝盖的撞击处传来清晰的钝痛。
但!
喉咙不再火烧火燎,不再有血腥味,反而残留着一丝奇异的清甜!
身体里的冰冷虚弱感被驱散了大半,一股微弱却实实在在的力量支撑着她,让她不再是之前那滩随时会断气的烂泥!
她猛地睁开眼。
视野还有些模糊,但己经能看清身下肮脏的冰面,还有旁边那堆沉重的水桶。
额头流下的血在冰面上凝结成一小块暗红。
张翠花刻薄的叫骂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但这一次,林晚的眼底深处,不再是绝望和麻木,而是燃起了一簇冰冷的、跳跃的火苗。
她双手撑地,咬着牙,这一次,身体竟然真的撑了起来!
虽然依旧虚弱,双腿还在打颤,但比之前强了太多!
她踉跄着再次走到井边,重新抓住那冰冷刺骨的辘轳木柄。
深吸一口气,那带着灵泉清冽余韵的空气似乎都蕴含着力量。
“嗬——!”
一声低沉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吼。
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在苍白脆弱的皮肤下隐隐跳动。
这一次,沉重的辘轳发出了沉闷但顺滑的“吱呀”声,开始匀速转动!
哗啦…哗啦……浸满水的木桶被沉重地提出井口,冰冷的水珠溅落在她的手背上。
林晚憋着一口气,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桶水提上井台。
水花荡漾,映出她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的脸。
接着是第二桶。
挑不起来?
那就拖!
她将扁担穿过桶梁,半蹲下身,将扁担死死扛在瘦削的肩头。
粗糙的木头狠狠硌进皮肉里,带来钻心的疼,但那股新生的力量支撑着她。
她咬着牙,腰腿发力,竟真的将两桶沉重的水,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
一步,一步……脚步沉重而虚浮,水桶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湿漉漉的痕迹。
每一步都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再次摔倒,但她死死咬着牙关,眼神死死盯着院子角落那个巨大的水缸,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向前挪动。
终于,挪到了水缸边。
她喘息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一桶水“哗啦”一声倒进巨大的水缸里。
接着是第二桶。
两桶水倒入,只浅浅铺满了缸底一小层。
距离“满”还差得远。
但林晚知道,这己经是这具身体此刻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靠着冰冷的水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里***辣的疼,肩膀被扁担硌得麻木。
汗水混合着额角干涸的血迹,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狼狈不堪。
“吱呀——” 东厢房的门再次被拉开。
张翠花大概是没听到预想中的哭嚎或再次摔倒的动静,忍不住又出来看。
当她的目光扫过水缸里那明显多出来的水渍,再看到靠在缸边喘息、虽然狼狈却眼神锐利地回视着她的林晚时,那张刻薄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惊疑不定。
她像见了鬼似的,上下下打量着林晚,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这病痨鬼……吃仙丹了?
摔那么狠还能挑水?”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林晚额角己经凝结的血痂上,又看看那两桶明显被拖拽过的痕迹,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晚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同样冰冷、沾着泥污和血渍的手背,狠狠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用力过度咬破了内唇)。
她迎向张翠花惊疑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那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却让张翠花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她张了张嘴,想再骂点什么,却在对上那双眼睛时,硬生生噎了回去,只愤愤地嘟囔了一句“邪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门。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晚粗重的喘息声在寒风中飘散。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污和血渍、微微颤抖的双手。
灰雾…灵泉…那绝不是幻觉。
是她在绝境中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藏好!
必须死死藏好这个秘密!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她撑着水缸壁,慢慢首起身。
冰冷的缸壁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寒意,却让她混乱滚烫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活下去。
第一步,是活着度过今天。
她拖着依旧沉重疲软的双腿,一步一挪,朝着那间破败的西厢房走去。
每一步,都在冰冷的泥地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也留下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
先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