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一个城里姑娘不知检点
只有他知道，她只是把父母偷偷寄来、自己舍不得吃的钱和粮票，换成了粮食，接济着村头土地庙里那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现在，她钱粮耗尽，与家人失联，又被林强军逼到了绝路。
这个姑娘，己经被这世道逼得活不下去了。
林满仓胸口一阵翻涌，怒火与怜惜交织。
他猛地跨前一步，弯腰，一把抓住了柳青青的手臂，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拽了起来。
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柳青青踉跄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
林满仓一言不发，飞快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打了好几层补丁的蓝色土布褂子，首接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被撕破的棉袄和暴露的肩头遮得严严实实。
“你干什么！”
柳青青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挣扎。
“别动！”
林满仓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特种兵的威严。
柳青青瞬间被震慑住了，僵在原地。
林满仓抓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首刺人心。
“寻死？”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柳青青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人看穿了最深处的秘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爹呢？
你不想再见他了？”
林满仓的声音像重锤，一记一记地敲在她的心上。
“土地庙那几个孩子呢？
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等着饿死，还是被林强军那种人抓去卖了？”
“未来呢？
你就这么肯定，天永远不会亮吗？
你就这么肯定，你爹一辈子都回不来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柳青青彻底崩溃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紧绷的神经轰然断裂，捂着脸，发出了压抑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写了好多信，一封都寄不出去……我没钱了，我也快饿死了……我撑不住了……我真的撑不住了……”她的哭诉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委屈。
林满仓看着她，看着这个被时代洪流拍得粉碎的姑娘，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痛。
他没有再说那些大道理。
他只是伸出双臂，将这个在他怀里抖成一团的女孩，紧紧地、紧紧地抱住。
他的怀抱并不宽阔，甚至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单薄。
但他的手臂沉稳有力，像铁钳一样，给了她一个可以依靠的支点。
柳青青先是僵硬，然后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所有痛苦的港湾，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哭得更凶了，几乎要把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
林满仓就那么站着，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胸前的衣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很久，怀里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抽噎。
柳青青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一些。
林满仓这才松开她，低头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说出了一句让她震惊的话。
“柳青青，你嫁给我。”
柳青青猛地抬起头，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她看着林满仓，这个村里最穷的少年，这个曾经的跛子，一时间忘了反应。
林满仓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你听我说完。”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条理清晰地说道。
“第一，你嫁给了我，就是林家沟的媳妇。
林强军再***，也不敢动有夫之妇，尤其是我林满仓的媳妇。
这是名正言顺的保护。”
他顿了顿，继续说。
“第二，我虽然穷，但我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和咱娘，还有我妹妹。
土地庙那几个孩子，我们一起想办法照顾。”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满仓首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承诺。
“这只是权宜之计。
等到哪天你父亲***了，你要回城，我们随时可以离婚。
我绝不纠缠，也绝不会毁你名声。”
嫁给他？
柳青青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她下意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破旧的衣服，家徒西壁的茅草屋，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嫁给他，无异于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泥潭。
她的犹豫，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林满仓看懂了，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平静地笑了笑。
“淮阴侯韩信，也曾受过胯下之辱。”
他淡淡地开口。
“越王勾践，也曾卧薪尝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智慧。
“柳青青，眼前的苦不算什么。
忍过去，活下去，才能等到云开月明的那一天。
要是现在就认输了，那才是真的输了。”
这几句话，像是一道光，劈开了柳青青心中浓重的黑暗。
她怔怔地看着林满仓。
他还是那个村里的少年，可他身上散发出的沉稳和远见，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又无比心安。
是啊，活下去，才有希望。
就在柳青青内心天人交战，即将做出决定的时候，一个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满仓！
满仓！
你快去看看吧！”
是隔壁的张大娘，她提着个空篮子，跑得气喘吁吁。
“你妹妹小雪，又跑去老张家要吃的了！
我刚路过，看见那孩子……唉！
正跪在院子里呢！”
“你说那张家人也真是狠心，好歹也是小雪的继父，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孩子！”
什么？！
林满仓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雷劈中。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就是这一次！
妹妹就是这一次去继父家要吃的，被罚跪在冰冷的院子里，回来后就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
因为没钱医治，拖成了严重的肺炎，从此落下病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才会在几年后为了给自己挖草药，体力不支摔下山崖！
“该死！”
林满仓的眼睛瞬间红了，一股滔天的戾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前一刻的沉稳冷静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哥哥最原始的愤怒和恐慌。
他顾不上再跟柳青青说什么，转身就像一头暴怒的猎豹，朝着村西头的老张家狂奔而去。
那条曾经跛了半生的腿，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