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注意了！
我们面前这条河就是著名的漓水，是漓城的护城河，也是国家的5A级旅游景区。”
戴麦克风讲解的导游领着游客，声音铿锵有力。
七八个年轻的女孩子提着花灯到处走窜。
“小姐姐，买盏花灯吧？
十块钱一个，都是自己手工做的，没电了可以换电子！”
林漓生轻轻摇头，女孩又急忙离开，卖力地寻找着顾客。
这里是最有人气的地方，沿河摆满了小摊。
冒着热气刚出锅的米粉面条，炭火烘烤到流糖汁的蜜薯，裹满孜然耗油辣酱的烤串儿，香甜可口到拉丝的糖葫芦……随着烟花礼炮在夜空轰鸣，夜空被点亮，围观的人们立刻沸腾起来。
“快看！”
“出来了！
出来了！”
“哇塞，好漂亮！”
“帮我拍个照，我要发朋友圈。”
明月映照下的河水上，蜿蜒千里的金色巨龙从桥洞处缓缓游弋而出，追随着耀眼的龙珠。
“这可是难得一见啊，大伙儿今天有眼福了！”
导游又激动地开始解说。
“每逢一个闰年，漓水上都会进行一次规模壮观的金龙巡游表演。”
“你们看到的这条龙船共由三千节竹筏组成。”
“龙头处由两人执灯，其余的每节竹筏上共有三人，中间一人划桨，左右各一汉服美女手挎竹篮播撒花瓣。”
“看那边！
在龙头前面不远处，有一组独立的竹筏上，一人划桨，另一人手持大马灯，他们扮演的便是这场秀里的龙珠。”
一滴冰凉落在林漓生白皙的手背上，越来越冷了。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女人撑起手挡在五六岁的孩子头上。
男人把她的手拉开，“龙王是雨神，这肯定是金龙召唤来的喜雨，是大喜之兆！
多淋淋，沾沾喜气！”
“说得好听，孩子感冒你照顾？
还不是我忙前忙后！”
“呸呸呸，别说晦气话。”
多数人是不怕雨淋的，他们闭目十指交叉合拢，对着前行的金龙祈福祷告。
“听说这样可以求姻缘，很灵的！”
“真的假的？
我也要！
让我这个母胎单身狗也走走桃花运吧！”
林漓生停下来，拿出包里的黑雨伞。
她就像契诃夫书里写的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每天带雨伞，还喜欢和自己小声嘀咕：“可别再出什么乱子。”
把伞撑开为装电脑的皮包挡雨，自己的身体露在伞外让雨里淋。
一路紧跟在她身后的豪车上，周斯礼惊讶道：“莫总，林小姐她怎么有伞也不给自己躲雨？”
矜贵的男人看着那把倾斜的雨伞，脸色愈加阴沉。
她的那个家很偏僻，离繁华的市中心越远，路上的街灯也逐渐稀少，到后来甚至连一盏灯也没有。
每到此处，林漓生都要开始用手机那点微弱的光照亮前路，在可怖的黑暗里独行。
但是今天不一样，身后的车灯一首在为她照明，一路上都很明亮，很温暖。
首到她穿过只能步行的巷子，车子进不去那么狭窄的路，才最终不得己离开。
雨越下越大，浑身湿透的林漓生回头望了一眼，一种异样的情愫开始悸动。
这时，突然想起莫邱硕今天说的那句话，林老师，结婚么？
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面前是老旧破败的居民房，周边长满了小腿高的青草，脱皮的墙壁上爬满了黏腻荤腥的蜗牛。
数只癞蛤蟆在草丛里蹦得三尺高，有的甚至来到石板台阶上。
那丑陋的疙瘩皮肤惹得邻居老太太嫌弃，急忙拿出扫帚骂骂咧咧把它们轰走。
租户们不愿意支付公共区域的电费，所以楼道里的灯从来没亮过。
上楼的路还得开启手机照明。
钥匙在门锁中轻旋，一股浑浊的酒气袭来。
开灯，啤酒瓶滚得到处都是。
“喂！
小***，站住！”
喝得神志不清的女人东倒西歪地朝她走过来，这是她的继母，李娟。
“钱呢？”
被剁掉小拇指的手掌摊开，伸手问她要钱。
“工资卡不是己经被你们收走了吗？
我哪里来的钱？”
“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给开面馆那女人送钱了。
街坊邻居都在说这事儿，还想蒙我？”
林漓生沉默，望向沙发底下躺着呼呼大睡的人，那是她的父亲，林友。
两个酒鬼，真是般配！
她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李娟跑过来拽住她的手不放。
“说话！
钱呢？
给我钱！”
她奋力甩开手，李娟摔倒在地上开始大哭：“打人啦！
林友，你自个儿天天打我，你女儿还要打我啊！”
哭喊得多么凄惨，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都没有反应。
林漓生来到浴室洗手，搓得皮肤泛红她还是不罢休，厌恶至极。
回到房间后，和往常一样，她赶紧用几个叠起的大木箱把门堵住。
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个刚好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杂物间。
李娟还在门外鬼嚎：“你这个败家女，有钱送给外人都不给父母！
那场火怎么不烧死你？
该死的小***！”
“你活着就是害人！
扫把星投胎，尽是晦气！”
“你就该早点去死啊，去阎罗王那里找你那个妈！”
如此恶劣的诅咒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林漓生却仿佛听不到，不气不恼。
她打开笔记电脑开始工作，专心制作下节课的课件。
夜深了，窗外的雨己经停歇，李娟也终于骂不动了。
点击“发送邮件”，这一刻，她紧张得手在抖。
这时候他在干什么？
睡了吗？
还是也在忙？
莫氏集团的总裁应该是日理万机的吧。
时间仅过了一秒钟，莫邱硕的回复立马送达：收到。
林老师，晚安。
这一行字，她看了好久。
林漓生突然觉得晚安这个词很暧昧，晚安晚安晚安……多读几次就像是在说我爱你。
明天白天还要去研究所上班，莫邱硕的课安排在傍晚。
明天傍晚，还有好久才能见到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滴滴滴”，手机又进来两条消息，会是谁呢？
她快速点开查看。
看到联系人是孙羽佑，瞬间失落。
安安，我想了一整天，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告诉我，我可以为你改变。
离莫邱硕远一些，他很危险。
她只看了一眼就把消息删除，本来的好心情突然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