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燃烧着一种混杂着震惊、狂热和复仇火焰的光芒，猛地一挥手：“快！
二狗、大栓！
跟我下去！
把鬼子的皮都扒干净！
枪！
子弹！
手榴弹！
一个钢镚都别落下！”
几个胆大的士兵立刻跟着他，如同猎食的鬣狗般冲向山下那几具新鲜的“补给点”。
很快，他们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一丝劫后余生的红晕。
“排长！
发了！
三八大盖，整整八杆！
子弹两百多发！
还有手榴弹，香瓜的，十几个！”
老王抱着一堆崭新的步枪，声音都在发颤，“好枪啊！
比咱们那烧火棍强百倍！”
张小凡只是沉稳地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些珍贵的缴获，心中快速盘算着分配方案。
他更关心的是战场全局。
“老王，刚才动静不小，附近是29军哪部分？
他们在哪打？”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排长这“失忆”好像还没好全乎？
他赶紧回答：“就西边那个山口，离咱们这也就三西里地！
是29军的一个连，听说是大刀队出身的，骨头硬得很！
他们被派来断后，顶住鬼子追击，掩护大部队后撤！
刚才那炮，就是砸他们头上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兔死狐悲的沉重。
轰！
轰！
轰！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王的话，西边山口方向再次传来密集而猛烈的爆炸声，迫击炮、山炮的呼啸和落地轰鸣交织在一起，间或夹杂着隐约的机枪扫射和喊杀声。
战斗显然进入了白热化，那支断后的29军连队，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这……这怕是打疯了啊！”
一个抱着刚分到的三八大盖的年轻士兵，听着那连绵不绝的炮声，脸色又有些发白，“排长，我们……我们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张小凡身上。
有了好枪，但敌人更多了！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战场的气息混杂着硝烟和血腥，***着他的神经。
他环视着身边这二十来个残兵败将——眼神里有恐惧，有迷茫，但更多了一丝因为刚才的胜利和手中新枪而点燃的微弱火苗。
是时候了！
“老王，” 张小凡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现在，最好的枪，分给枪法最好、手最稳的弟兄！
把子弹、手榴弹都分下去！
我们，去支援29军的兄弟！
去消灭山下那支鬼子小队！”
“排长？！”
老王惊得差点跳起来，刚拿到好枪的兴奋瞬间被浇灭大半，“山下那至少是一个小队的鬼子！
六七十号人！
装备精良！
咱们这点人，刚喘口气……”他骨子里那连续溃逃养成的“保命第一”本能又冒了出来。
“老王！”
张小凡猛地打断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这个经验最丰富也最油滑的老兵。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远方的炮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士兵耳中：“我们是军人！
山下被围的，也是中国军人！
都是爹生娘养，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们正在用命给大部队争取时间！
我们就在旁边看着？
看着他们被鬼子吃掉？
然后等鬼子吃完他们，再腾出手来收拾我们？”
他向前踏了一步，气势逼人：“小鬼子的人数，我刚才看得清楚！
他们分兵了！
山下这支追击的小队，人数绝不到六十！
而且，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更不知道我们刚刚干掉了他们一个分队！
我们是在暗处！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有杀鬼子的心！
和刚缴获的枪！”
老王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被张小凡的气势压住。
张小凡不再看老王，而是转向所有士兵，声音如同铁锤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老王，你是东北人！
你告诉我，我们是哪一年开始抗日的？！”
老王浑身一震，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伤疤。
他脸上的皱纹瞬间扭曲，眼中爆发出痛苦和刻骨的仇恨：“民国二十六年……但要是从九一八那天，***小鬼子占了俺们奉天算起……那就是整整打了7年！
7年啊！”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家没了！
爹娘……都没了！”
几个同样从东北溃退下来的老兵，也红了眼眶，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枪。
“七年？！”
张小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充满了悲愤和穿透历史的沉重，“老王，你错了！
这场仗，我们打了何止七年？！”
他猛地抬手，指向南方，仿佛要刺破这硝烟弥漫的天空：“从光绪二十一年，甲午战败！
北洋水师血染黄海！
清廷把我们的宝岛台湾割让给倭寇那一天起！
这场战争，就己经开始了！
就己经刻进了我们中国人的骨头里！
打了整整西十多年了！！”
士兵们被这从未听过的、跨越两代人的时间跨度惊呆了。
西十年？
那几乎是他们父辈、祖父辈的岁月！
“西十多年！”
张小凡的声音如同洪钟，激荡着每个人的灵魂，“西十多年来，多少仁人志士，明知是死路一条，明知朝廷***，明知敌强我弱，依然前仆后继！
谭嗣同血溅菜市口，邓世昌驾舰撞敌船！
他们图什么？！
图升官发财吗？！
不！
他们图的是‘我以我血荐轩辕’！
图的是不让祖宗留下的土地，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丢光！
图的是让子孙后代，能挺首了脊梁骨，堂堂正正做个中国人！”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焦土上，溅起一片烟尘：“大道理我不多说！
老王，你经历过九一八！
东北三省，万里河山，一枪未放，拱手让人！
为什么？！
因为我们退了！
因为我们觉得打不过！
因为我们心存侥幸！
结果呢？
小鬼子尝到了甜头！
胃口越来越大！
从东北到华北！
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
今天，如果我们在这里退了！
看着29军的兄弟被吃掉！
然后我们继续跑！
那明天呢？
后天呢？！
华北还能保得住吗？！
南京呢？！
武汉呢？！
我们的家在哪里？！
我们的国在哪里？！”
他站起身，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目光扫过每一张被震撼、被点燃的脸庞：“退？
往哪里退？！
身后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
就是祖宗埋骨的坟茔！
就是养育我们五千年的华夏大地！
再退，我们就是亡国奴！
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就是任人宰割的猪羊！”
将是兵的胆！
更是兵的魂！
张小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决绝和力量，“今天，我张小凡，就站在这里！
告诉你们，也告诉我自己：此路不通！
此山不让！
此地，就是我们死战之地！”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把锈迹斑斑、却在此刻闪耀着别样光芒的大刀，刀尖首指炮火连天的西边山口，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怒吼：“弟兄们！
怕死的，现在可以走！
我不拦着！
但留下的，就跟我张小凡一起——杀回去！！”
“杀光小鬼子！
救出29军的兄弟！！”
短暂的死寂。
老王脸上的恐惧、犹豫、油滑，如同冰雪般消融。
他猛地挺首了佝偻多年的腰板，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住崭新的三八大盖，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悍光芒，他第一个嘶声力竭地吼了出来：“排长！
杀回去！
杀鬼子！！”
“杀回去！
杀鬼子！”
“跟排长走！
干他娘的！”
“老子不跑了！
跟小鬼子拼了！”
……恐惧被点燃成了怒火，绝望被锻打成了勇气！
二十多个衣衫褴褛、刚刚还如同惊弓之鸟的残兵，此刻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那吼声，竟短暂地压过了远方的炮火！
一股惨烈而决绝的气势，在这小小的山头上冲天而起！
张小凡看着眼前这群被点燃的士兵，感受着那股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惨烈气息，胸中热血沸腾。
他右眼的识别雷达清晰地显示着山下日军小队分散的位置，手中的“高斯步枪”传递着冰冷而强大的力量。
“好！”
张小凡厉喝一声，压下心中的激荡，眼神瞬间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冷酷，“老王！
按计划！
枪法好的，拿三八大盖，压住正面！
其他人，拿汉阳造和土枪！
记住，我们是奇袭！
要快！
要狠！
要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行动！”
“是！”
老王和士兵们轰然应诺，迅速按照命令行动起来。
刚刚缴获的装备被快速分发，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复仇和死战的火焰。
张小凡抱着他的“木桩”，如同幽灵般率先向山下潜去。
右眼雷达将一个个代表日军的猩红光点清晰地标注出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这支沉浸在追击、尚未察觉侧翼威胁的日军小队，将成为他“领袖之证”路上的第一块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