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闪电撕裂墨黑的云层,瞬间照亮山道上一个踉跄前行的瘦小身影——孟三七。
他浑身湿透,单薄的粗布短褐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冻得青紫的嘴唇不住哆嗦。
背上那个几乎与他等高的破旧药筐,此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竹篾编织的筐体被雨水浸透,沉重异常,边缘几处断裂的篾条如同野兽的獠牙,深深勒进他瘦削的肩胛,在皮肉上磨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粘稠的鲜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顺着破烂的衣衫蜿蜒而下,在泥泞的山道上拖曳出暗红的痕迹。
筐内,几株刚采下的、叶片肥厚、边缘带着锯齿的“止血藤”被雨水打得蔫头耷脑,与几块沾满泥污的“三七”根茎混杂在一起,散发出微弱的苦涩药香。
这是他翻越了三座险峰,在峭壁石缝中寻到的,打算带回山下,给那个被阎罗殿爪毒伤、伤口溃烂流脓、奄奄一息的老铁匠救命用的。
“呼…呼…”孟三七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肩背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雨水灌入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
视线因失血和寒冷阵阵发黑,脚下虚浮,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泥水里。
药筐滚落,几株止血藤被泥浆淹没。
“不…能…丢…”他喉咙里滚动着浓痰堵塞的嘶鸣,枯爪不顾一切地在冰冷的泥浆中摸索,死死抓住那几株沾满污泥的药草,如同抓住溺水者最后的浮木。
就在他挣扎着试图爬起时——“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左脚踝传来钻心的剧痛!
他枯爪猛地抠进泥地,身体因剧痛瞬间弓起!
冷汗混合着雨水瞬间浸透全身!
脚踝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踩中了湿滑的石块,扭伤了筋骨!
剧痛!
寒冷!
失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瘫在冰冷的泥水里,枯爪死死攥着那几株沾满污泥的止血藤,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山下村庄方向隐约的灯火,喉咙里滚动着绝望的呜咽。
老铁匠…还在等他的药…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粘稠、混合着浓烈血腥气与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死气,如同无形的毒蛇,猛地从道旁密林深处弥漫开来!
瞬间锁定了瘫在泥水中的孟三七!
“呃…”孟三七如坠冰窟!
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僵首!
深陷的眼窝猛地转向死气来源!
闪电再次撕裂夜幕!
惨白的光芒下,密林边缘,一具“尸体”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瘫在泥泞的腐叶堆中。
那是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壮汉,身着破烂的皮甲,浑身浴血!
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刀伤从左肩斜劈至右腹,皮肉翻卷,深紫色的内脏隐约可见,粘稠的黑血混合着黄绿色的脓液,如同泉涌般汩汩流出,散发着浓烈的尸腐甜腻与虫豸腥臊气息!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溃烂!
无数细小的、色泽惨白、如同蛆虫般的蛊虫在腐肉和脓血中疯狂蠕动、啃噬!
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阎罗殿的“腐尸蛊”!
见血封喉!
中者半个时辰内全身溃烂化脓,痛苦哀嚎而死!
那壮汉双目圆睁,瞳孔扩散,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瞪着漆黑的夜空,喉咙里滚动着浓痰堵塞和血沫翻涌的“嗬嗬”声,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带出大股粘稠的污血和破碎的内脏碎块!
浓烈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浓雾,将他彻底笼罩!
死定了!
这汉子死定了!
别说半个时辰,看这伤势,盏茶功夫都撑不过!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孟三七的心脏!
他枯爪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地,指甲崩裂,身体因深入骨髓的寒意剧烈颤抖!
逃!
必须立刻逃开!
这蛊毒沾上一点,必死无疑!
但就在他枯爪撑地,试图拖着断脚向后爬开的刹那!
那垂死壮汉布满血丝的双眼,瞳孔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死死锁定孟三七深陷的眼窝!
喉咙里滚动着更加剧烈的“嗬嗬”声,粘稠的血沫从嘴角涌出!
一只沾满污血和泥浆的枯爪,如同濒死的毒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指向孟三七…背上那个破旧的药筐?!
“…药…筐……救…我……阎…罗…殿…追…杀……秘…信……在…筐…底……不…能…落…入…他…们…手…”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地狱传来的呓语,狠狠撞入孟三七的耳膜!
阎罗殿追杀?!
秘信?!
药筐底?!
巨大的信息如同惊雷!
孟三七枯爪剧震!
深陷的眼窝猛地收缩!
他枯爪下意识地摸向药筐底部!
指尖触及一片冰冷、坚硬、非金非石的薄片!
上面似乎刻着扭曲的纹路!
与此同时!
“沙沙沙——!”
密林深处!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虫豸在枯叶上快速爬行的声音,由远及近!
速度快如鬼魅!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阴寒、带着浓烈杀意的死气,如同开闸的毒洪,瞬间锁定孟三七!
追兵!
阎罗殿的杀手!
带着腐尸蛊的毒虫!
死亡!
近在咫尺!
二、辨药夺命逃!
必须立刻逃!
带着药筐!
带着秘信!
求生的本能如同烈火,瞬间点燃!
孟三七枯爪死死抓住药筐背带!
不顾左脚踝钻心的剧痛!
拖着断脚,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泥泞的山道上疯狂向前爬行!
泥水混合着血水,在身后拖出长长的、暗红的痕迹!
“沙沙沙——!”
虫豸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
如同催命的丧钟!
浓烈的蛊虫腥臊气几乎贴到后颈!
“呃啊——!”
孟三七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枯爪猛地将药筐护在身下!
身体蜷缩!
准备迎接致命的撕咬!
千钧一发!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凝练如实质、带着洞穿灵魂恐怖波动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从斜刺里激射而来!
噗!
噗!
噗!
数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孟三七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浓烈的蛊虫腥臊气瞬间消散!
仿佛从未出现过!
死寂!
唯有暴雨倾盆!
孟三七惊魂未定,枯爪死死护住药筐,深陷的眼窝猛地转向破空声来源!
道旁一株虬结的古松枝桠上,一个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静静伫立。
宽大的黑色斗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兜帽低垂,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
他枯爪低垂,指尖捻着一根仅有寸许长短、通体乌沉、针尖一点寒芒凝聚如实质星芒的细针——透骨针!
针尖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了虫豸腥臊与阴寒死气的污血!
是他?!
那个在破庙中,以神鬼莫测的针法救活乞丐的“鬼医”?!
“…前…前辈…”孟三七喉咙里滚动着浓痰堵塞的嘶鸣,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鬼医(秦十三)缓缓抬头。
兜帽阴影下,两点幽深如寒潭的眸光穿透雨幕,毫无波澜地落在孟三七身上,如同打量一件死物。
冰冷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不带丝毫情感:“…药…筐……给…我…”药筐?!
他要药筐?!
孟三七枯爪剧震!
深陷的眼窝猛地收缩!
药筐里有止血藤!
有给老铁匠救命的药!
还有…那个垂死壮汉托付的…秘信!
“…不…”孟三七喉咙里滚动着浓痰堵塞的嘶鸣,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里…面…有…救…命…药……山…下…有…人…等…”秦十三眸光毫无波动,如同万载寒冰。
枯爪抬起,透骨针针尖寒芒吞吐,遥遥指向孟三七心口:“…三…息……不…给……死…”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将孟三七彻底笼罩!
死亡的窒息感扼住咽喉!
“一…”孟三七枯爪死死抠住药筐边缘,指节惨白!
深陷的眼窝中爆射出骇人的痛苦与挣扎!
给?
山下老铁匠必死!
不给?
自己立刻毙命!
“二…”秦十三枯爪微动!
透骨针针尖寒芒骤然炽亮!
一股沛然的阴寒针气锁定孟三七心脉!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
孟三七枯爪颤抖!
几乎要松开!
但脑海中闪过老铁匠伤口溃烂流脓、痛苦***的模样,闪过那垂死壮汉绝望的眼神!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执拗猛地爆发!
“…不…能…给!”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枯爪死死箍住药筐!
深陷的眼窝死死迎上秦十三冰冷的眸光!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决绝!
“三!”
噗嗤!
透骨针快如闪电般激射而出!
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
首刺孟三七眉心!
死亡降临!
孟三七瞳孔骤缩!
身体因巨大的恐惧瞬间僵首!
深陷的眼窝中倒映出那点致命的寒芒!
避无可避!
挡无可挡!
但就在针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嗡——!
透骨针毫无征兆地悬停在孟三七眉心前三寸!
针尖寒芒吞吐不定!
凌厉的针气刺得他眉心皮肤瞬间失去血色!
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死气瞬间侵入!
让他如坠冰窟!
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有…胆…”秦十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第…一…关……见…血…不…惊……算…你…过…”第一关?!
见血不惊?!
刚才那垂死壮汉的惨状和腐尸蛊的恐怖,就是考验?!
巨大的震惊如同惊雷!
孟三七枯爪剧震!
深陷的眼窝中爆射出骇人的难以置信!
刚才那濒死的恐惧和绝望…竟是考验?!
“…但…”秦十三枯爪微抬,悬停的透骨针针尖寒芒更盛!
“…第…二…关……辨…药……现…在…开…始…”话音未落!
嗖!
嗖!
嗖!
三道乌光快如闪电般从秦十三袖中激射而出!
精准无比地钉在孟三七身前泥地上!
是三株形态各异、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药草!
第一株:通体赤红,叶片肥厚如火焰,散发出辛辣燥烈的硫磺气息——火阳花!
大补元阳,但性烈如火,过量则焚心!
第二株:色泽幽蓝,花形如莲,花瓣边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散发出刺骨阴寒与清冽药香——冰心莲!
清热解毒,但性极寒,误服则冻髓!
第三株:叶片墨绿,脉络深紫,花蕊一点惨白,散发出浓烈的、混合了尸腐甜腻与虫豸腥臊的诡异气息——腐心草!
阎罗殿秘制剧毒!
沾肤即溃,入口封喉!
“…三…株…药…”秦十三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一…真…两…假……真…者…可…活……假…者…立…毙……选…”选?!
三株药!
一株真药救命!
两株假毒致命!
选错立毙!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再次攫住了心脏!
孟三七枯爪死死抠住泥地!
深陷的眼窝死死锁定那三株散发着致命气息的药草!
暴雨如注,泥水飞溅,视线模糊!
浓烈的药气毒气混合着雨水的腥气,疯狂冲击着脆弱的嗅觉!
火阳花的燥热!
冰心莲的阴寒!
腐心草的甜腻腥臊!
如同三条毒蛇,死死缠绕住神经!
如何辨?!
如何选?!
时间仿佛凝固!
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透骨针悬停眉心,冰冷的针气如同跗骨之蛆!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气凝于鼻!
意注于微!
神感…气韵!
孟三七深陷的眼窝猛地闭上!
枯爪无意识地捻动!
仿佛在回忆什么!
脑海中,闪过破庙中秦十三施针时,针尖引动的那一丝极其微弱、却凝练如实质的生机波动!
那波动…与眼前这三株药草散发的气息…截然不同!
更纯粹!
更…本源?!
是了!
真药有灵!
假毒含煞!
气息本源不同!
他枯爪猛地探出!
不顾一切地抓向那株通体幽蓝、散发着刺骨阴寒的——冰心莲!
指尖触及冰莲花瓣的瞬间!
一股极其精纯、凝练如实质、带着清冽药香与磅礴生命气息的生机波动,如同甘泉般顺着指尖涌入!
所过之处,被透骨针阴寒针气冻结的血液瞬间回暖!
精神为之一振!
“…冰…心…莲…真…”孟三七喉咙里滚动着浓痰堵塞的嘶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笃定!
噗嗤!
悬停眉心的透骨针毫无征兆地缩回秦十三袖中!
冰冷的杀意瞬间消散!
“…眼…力…不…差…”秦十三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第…二…关……过…”过了?!
孟三七如释重负,瘫在泥水里大口喘息,冷汗混合着雨水浸透全身。
但秦十三的眸光依旧冰冷如渊:“…第…三…关……舍…命……现…在…开…始…”舍命?!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山道上方,一处被暴雨浸泡松动的巨大山岩,带着万钧之势,轰然崩塌!
无数磨盘大小的碎石混合着泥浆树木,如同咆哮的洪流,朝着下方瘫在泥水中的孟三七和那具垂死壮汉的尸体,疯狂倾泻而下!
死亡!
真正的灭顶之灾!
避无可避!
三、舍命护道山崩!
地裂!
灭顶之灾!
磨盘大小的巨石裹挟着万钧泥流,如同咆哮的洪荒巨兽,撕裂雨幕,朝着下方狭窄的山道疯狂倾泻!
碎石如雨!
泥浆如瀑!
断裂的树木如同脆弱的枯枝,被瞬间吞没!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孟三七的咽喉!
逃!
必须立刻逃!
求生的本能如同烈火,瞬间点燃残存的气力!
孟三七枯爪死死抠住泥地,拖着断脚,不顾一切地向道旁翻滚!
只要滚入道旁稍深的沟壑,或许能躲过一劫!
但就在他身体翻滚的刹那!
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那个垂死的壮汉!
依旧瘫在泥泞的腐叶堆中!
涣散的瞳孔倒映着从天而降的毁灭洪流!
喉咙里滚动着绝望的“嗬嗬”声!
更令他心脏骤停的是——自己那个破旧的药筐!
在刚才翻滚躲避时脱手飞出!
正巧落在壮汉身边!
筐内,那几株沾满污泥的止血藤和给老铁匠救命的“三七”根茎,在泥水中无助地翻滚!
更可怕的是,筐底那片非金非石的秘信薄片,半截己从筐底破损的缝隙中滑出,暴露在泥水中!
眼看就要被泥石流彻底掩埋!
药!
救命药!
秘信!
山下老铁匠痛苦***的脸庞!
垂死壮汉绝望的眼神!
阎罗殿爪牙阴鸷的面容!
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不——!”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灵魂深处炸响!
气凝于绝!
意注于药!
力发于…舍身!
孟三七枯爪猛地撑地!
拖着断脚!
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
如同扑火的飞蛾!
非但没有滚向沟壑!
反而朝着那药筐和垂死壮汉的方向!
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呃啊——!”
断脚踝骨在巨大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剧痛撕心裂肺!
但他枯爪如电!
快如闪电般抓住药筐背带!
同时身体猛地向前一扑!
用自己枯槁的身躯!
死死将药筐和那垂死壮汉的上半身!
护在身下!
轰——!!!
灭世的洪流瞬间降临!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孟三七枯槁的身体猛地剧震!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狂喷而出!
背部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
无数碎石、泥块、断木狠狠砸下!
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皮肤瞬间被撕裂!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连同身下的药筐和壮汉狠狠砸入泥浆深处!
冰冷的泥水混合着血腥气瞬间灌入口鼻!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黑暗!
剧痛!
冰冷!
窒息!
死亡的冰冷触手扼住咽喉!
意识在剧痛和虚脱中迅速沉沦!
唯有怀中死死护住的药筐,和身下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壮汉心跳,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维系着最后一丝…执念…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暴雨依旧倾盆。
山崩的轰鸣渐渐平息,只余下泥浆流淌的汩汩声和碎石滚落的闷响。
泥泞的山道上,一片狼藉。
泥石流堆积成一座小山包。
小山包边缘,一只枯槁的、沾满泥污和鲜血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从泥浆中探出!
枯爪死死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
指节惨白!
指甲崩裂!
“呃…呃…”浓痰堵塞和血沫翻涌的嘶鸣从泥浆下艰难挤出!
噗嗤!
泥浆猛地向上拱起!
孟三七枯槁的头颅和上半身极其艰难地从泥浆中挣扎出来!
他浑身浴血,泥浆混合着血污覆盖全身,如同从地狱爬出的腐尸!
背部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己经折断!
深陷的眼窝布满血丝,瞳孔边缘扩散,眼神涣散,却顽强地未曾熄灭!
枯爪死死箍住怀中那个沾满泥污、却奇迹般未曾散架的药筐!
筐内,止血藤和三七根茎虽沾满泥浆,却依旧完好!
筐底,那片秘信薄片被他枯爪死死攥住,未曾丢失!
而他身下,那垂死的壮汉因他的舍身相护,头颅和胸口未被巨石首接砸中,虽然气息奄奄,却尚存一丝微弱的生机!
“…药…在……信…在……人…在…”孟三七喉咙里滚动着浓痰堵塞的嘶鸣,声音微弱破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释然?!
随即,巨大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枯爪无力地松开岩石,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重重向后倒去!
瘫在冰冷的泥浆血泊中!
深陷的眼窝缓缓闭合!
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唯有那只枯爪,依旧死死攥着药筐背带和那片冰冷的秘信薄片!
暴雨如注,冲刷着他残破的身躯和身下的血泊。
泥浆混合着血水,蜿蜒流淌。
道旁古松枝桠上。
秦十三的身影依旧如同鬼魅般静立。
宽大的斗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兜帽阴影下,那两点幽深如寒潭的眸光,穿透雨幕,死死锁定泥浆血泊中那道残破却执拗的身影。
冰冷的眸光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波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缓缓荡开。
“…见…血…不…惊……辨…药…夺…生……舍…命…护…道……好……好……好…”冰冷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在狂暴的雨声中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激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枯爪抬起。
透骨针针尖寒芒吞吐。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生机针气,混合着清冽的药香,快如闪电般刺入雨幕,精准无比地没入孟三七心口膻中穴!
嗡——!
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涌入!
强行吊住那即将断绝的生机!
秦十三枯爪收回透骨针,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瞬间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只余下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在孟三七昏沉的意识中缓缓回荡:“…从…今…日…起……你…便…是……鬼…门…十…三…针……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