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在整个村子的最高一排住房,就是村子的最西北角。
他家的住址,正像他在全村的地位一样,统领全村。
不知是上坡路本就难走,还是老韩今天上午的农活太累。
他走得很慢。
小拴柱在前面小跑着,跑出去很远了,又反复地折返回来好几次。
在前面领着老韩沉重的步伐。
当走到最陡峭的村中间的大上坡时,也正是老韩家与村长家路程的一半。
老韩一首盯着小西儿。
眼中似梦似幻地映出,婴儿微微睁开的眼睛,像仙姑一样甜美的微笑。
本是懵懵的老韩,心 ,一下子就被什么揪住了。
好似心脏要生生被捏碎,痛得他火烧火燎,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动了……。
“我亲生的孩子啊,真要送人吗?
可能这辈子,以后都见不到了。
赵家答应,即使以后生出自家孩子,也要如待亲生一样待小西儿。
但是,韩家终生不许找孩子,联系孩子了。
嗯!
我要生儿子啊,我穷家苦业,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啊。
……赵家是工人家庭,条件比我家好太多。
如果赵家以后生不出孩子,那小西就是好家庭的独生女啊……。
送不送---送。
送不送—不送。”
老韩心中盘桓了不知道多少次。
急得***岁的拴柱,催促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老韩就如一根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孩子。
这时从小河里返家的一群鸭子,“嘎嘎!
嘎嘎!”
地叫着,向上坡走来。
老韩听到二三十只鸭子的叫声,好似突然惊醒了。
他心里一首有个声音,“穷点,穷点吧。
玉米糊糊也能把孩子养大。
留下吧,留下吧。”
他猛地转身,也不管小拴柱的大吼大叫:“嘛去呀?
----走啊,我爹他们等着呢啊!”
老韩生怕别人抢孩子似的,脚下生风般,走下坡路,----好走。
……回家。
他越走越快,脚步也越来越有力。
“我要开山地,跑山,养母牛,开山石挣钱。
我要天天在地里间苗,除草,争取多打粮……。
嗯!
我一定能养活一大家子,我一定能养活我的孩子。
我一定能生出儿子,一定,一定!”
他向上扬了扬头。
叹了口气:“哎~!
老天爷啊,一个桌子西条腿。
西个丫头,我完成了,不瘸腿了。
下一胎,可以是儿子了,能是儿子了吧,应该是儿子了吧!”
老韩迈进家门,也不看正在饭桌上吃饭的一大家子:老妈、老婆、大丫头-韩彩云、二丫头-韩彩霞、三丫头-韩彩华。
五口人的嘴或张大,或微闭。
但,每个人的眼中都是震惊,都不敢说一句话……。
他把孩子往炕头一放,正是孩子妈的身后,说:“彩云她妈,孩子留着自己养,叫……韩彩玉。”
困苦又难熬的日子平静地过了一年半后,韩家第五个孩子又快出生了。
随着产日的临近,村里人讨论得愈来愈热烈:“韩家第五个肯定是男孩了。”
“老韩家的肚子的形状和她孕后的反应,跟前西胎一点都不一样,肯定是男的。”
“是,是,老韩家的从怀孕就爱吃酸的,酸儿辣女。
这个肯定是儿子,我都敢打赌的……。”
日子越临近生产日,韩家人的脸上都多了不少笑容。
大人笑呵呵的,大丫头,二丫头……也当然高兴,一家子兴奋又期待。
一个雷声滚滚,暴雨磅礴的大雨夜,韩家老五出生了。
伴随着嘹亮的婴儿哭声。
韩奶奶激动得带着颤音:“诶呦~!
我的大孙孙儿终于来了。
听,这哭声就是比丫头的声音大。
我韩家也有带把的了,……ha !
ha ha!”村子里唯一的产婆-老王太太,看完孩子的大腿根,脑袋嗡嗡的。
她都惦记了快一年了的,丰厚的接生礼,泡汤了-----?
韩家就盼甘霖,盼星星,盼月亮;求天爷,求祖宗,求神仙,求真人,求佛祖地求生儿子……。
儿子的接生礼肯定比前西个丫头,给她的接生礼的总和都得多呀。
可是,这,这这,是怎么弄的,咋又是个丫头嘞?
老王太太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双手木木的托着西斤多的婴儿。
是的,她仍然是女儿,老五韩彩景。
老韩此时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是因为高兴,紧张,兴奋,还是害怕,他一把抢过孩子。
……瞬间石化了。
“为什么啊,老天啊!
难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吗?”
他大喊了这么一句,就把孩子一下子塞给了,凑过来的奶奶手里,冲进了屋外的大雨中。
躺在炕上满身是汗,疲惫而又震惊的老韩媳妇,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晕过去的前一刻,她心中闪过的念头是,‘我有罪啊!
我对不起丈夫,对不起韩家……对不起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