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那是一种渗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远比这瓢泼大雨更刺骨,更令人绝望。
雨水狂暴地抽打在林尘的脸上,混杂着黏腻的冷汗和嘴角溢出的腥咸。
他被迫跪在玄天宗刑台冰冷的石面上,粗粝的纹路硌着膝盖,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玄青色的宗门弟子服早已被血水和泥泞浸透,
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此刻因脱力和伤痛而微微颤抖的轮廓。
视野被湿透的黑发切割得模糊,但他依旧清晰地看到了刑台前方,
那两张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陌生得如同厉鬼的面孔。他的师弟,秦越。
一身崭新的内门精英弟子云纹袍服,纤尘不染,在风雨中微微鼓荡,衬得他面如冠玉,
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痛惜与无奈的笑意。雨水落在他身前三尺,
便被无形的气劲悄然弹开,仿佛连这天地间的污浊,都不配沾染他分毫。站在秦越身侧的,
是柳含烟。林尘曾经的未婚妻。一袭鹅黄色的留仙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雨丝在她撑开的素雅油纸伞边缘织成细密的水帘。她微微侧着头,
目光并未落在刑台上那个曾经与她耳鬓厮磨、海誓山盟的男人身上,
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伞面上滚落的晶莹水珠,仿佛那里上演着比眼前废人更为精彩的戏剧。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只有一片冰封的淡漠。刑台周围,黑压压围满了玄天宗的弟子。
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无数只毒蜂在嗡鸣,即便在风雨中也清晰无比地钻进林尘的耳朵。“啧啧,
真是想不到啊,林尘师兄…哦不,这叛徒,竟敢偷盗‘冰魄玄玉’献给魔教!
”“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秦越师兄和柳师姐明察秋毫,及时揭穿了他的阴谋,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哼,什么百年奇才?心术不正,天赋越高,为祸越大!
秦师兄才是我们玄天宗未来的希望!”“活该!穿骨之刑,废尽修为,丢进死灵矿洞,
让他永世不得超生!这都算便宜他了!”每一句话,都像淬毒的钢针,
狠狠扎在林尘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冰魄玄玉?魔教?他心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荒谬。
那分明是他拼死从极北魔渊带回来,准备在宗门大典上献给宗主,
用以换取一枚能助柳含烟突破瓶颈的“九转凝冰丹”的至宝!为此,
他几乎葬身冰魔利爪之下!可如今,这成了他勾结魔教的铁证?“林尘,
”一个威严冰冷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如同寒冰巨锤敲打在刑台上空。执法长老须发皆白,
面容古板如岩石,眼神锐利如鹰隼,没有任何温度。“你身为内门弟子,勾结魔教,
意图盗取宗门至宝‘冰魄玄玉’,罪证确凿,不容狡辩!依宗门铁律,处穿骨之刑,
废尽修为,罚入死灵矿洞,为奴至死!你可认罪?”林尘猛地抬起头,湿透的黑发甩开,
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他死死盯住秦越那张虚伪的脸,声音嘶哑,
却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咆哮:“勾结魔教?盗取玄玉?秦越!柳含烟!你们这对狗男女!
颠倒黑白,栽赃陷害!今日之辱,若我不死……”“大胆狂徒!”执法长老厉喝打断,
声音蕴含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林尘胸口。噗!林尘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身体剧震,后面的话语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冥顽不灵!
”执法长老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也彻底消失,只剩下执行律法的冰冷决绝。“行刑!
”两名身材魁梧如铁塔、***着上半身、肌肉虬结的刑堂力士大步上前。他们面无表情,
眼神空洞,如同两具***纵的傀儡。一人粗暴地按住林尘剧烈挣扎的身体,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另一人则从旁边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火盆中,
用长柄铁钳夹起一根长约尺许、通体暗红、前端带着狰狞倒钩的刑具——穿骨钩!
钩尖被炉火烧得通红,散发出灼人的热浪,蒸腾起白气,与冰冷的雨水交织,
发出“嗤嗤”的怪响。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林尘的心脏。“不——!
”一声绝望的嘶吼冲破喉咙。“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皮肉烧焦声和细微却恐怖的骨骼碎裂声,烧红的穿骨钩,
带着无与伦比的残忍力量,狠狠地刺入林尘后背肩胛骨之间的位置!
滚烫的金属瞬间烙穿了皮肉,钩尖的倒刺精准地卡进了坚硬的肩骨缝隙!“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林尘的每一寸神经!
他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布满血丝,
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惨嚎,却在最高亢处被剧烈的痉挛生生掐断!牙齿瞬间咬碎了几颗,
混合着鲜血和内脏碎块喷出。全身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绷紧,
青筋在皮肤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跳动。汗水、血水、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
在他扭曲的脸上肆意横流。痛!超越凡人想象的极致之痛!
仿佛灵魂都被这烧红的铁钩狠狠贯穿、撕裂!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楚海洋中沉浮,
每一次沉溺都似乎要彻底熄灭。就在他即将彻底坠入黑暗时,
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柔和的气息,猛地从他被铁钩贯穿的伤口处涌入!
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钻进他的四肢百骸,直冲丹田气海!这股气息极其微弱,
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意志。它并非疗伤,
而是带着一种贪婪的、毁灭性的吞噬本能!林尘破碎不堪的丹田气海,
那由无数日夜苦修凝聚而成的、象征着玄天宗核心功法的“玄天罡气”,如同遇到了天敌!
在这股微弱冰寒气息的触碰下,精纯的罡气本源竟然发出无声的哀鸣,
开始不受控制地崩解、溃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地消融、湮灭!“噗——!
”又是一大口本源精血狂喷而出,颜色暗沉,带着脏腑的碎片。林尘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苦修十几载的力量根基,正在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息疯狂地吞噬、瓦解!速度之快,
远超穿骨钩带来的肉体痛苦。这是真正的根基断绝!修为被废!
“呃……”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皮囊,彻底瘫软下去,
被刑堂力士粗暴地按住。那双曾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败,
光芒彻底熄灭。恨意依旧在胸腔深处燃烧,但身体却连支撑这份恨意的力量都已被剥夺殆尽。
“丢下去!”执法长老冰冷的声音宣判了最终结局。两名力士面无表情地抽出穿骨钩,
带起一蓬滚烫的血肉。他们像拖拽一袋毫无价值的垃圾,抓住林尘软绵绵的手臂,
将他拖到刑台边缘——那里,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硫磺与腐朽气息的幽深洞口,
如同巨兽狰狞的大口,无声地张开着。洞口边缘刻着几个古老而狰狞的大字:死灵矿洞。
秦越向前一步,走到洞口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在泥泞中的林尘。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几缕精心梳理的发丝,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勉强听到的音量,
带着一丝虚伪的叹息和毫不掩饰的得意,低语道:“林师兄,安心去吧。你的冰凰血脉本源,
含烟师妹会替你好好‘保管’的。这死灵矿洞,埋骨无数,正配得上你这‘奇才’的归宿。
放心,每年的今日,师弟我…会记得给你烧点纸钱的。”话音未落,他抬起脚,
靴底沾满了刑台的泥泞和血污,毫不留情地、带着一股阴狠的暗劲,狠狠踹在林尘的腰眼上!
“噗通!”林尘残破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被这股力量猛地踢飞,翻滚着,
直直坠入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深渊。洞口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只留下一声沉闷的、被无尽黑暗迅速吞没的落水声。秦越收回脚,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
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靴子上并不存在的污迹。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那温和得体的笑容,
对着柳含烟伸出手。柳含烟也终于将目光从伞面上移开,看向秦越,脸上冰封的淡漠融化,
绽开一个足以令周围风雨都为之失色的、带着无限依赖与柔情的笑容。她伸出纤纤玉手,
轻轻搭在秦越掌心。两人相视一笑,在执法长老的示意下,并肩走下刑台。
周围弟子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了谄媚的恭贺。“恭喜秦师兄、柳师姐铲除叛逆,清理门户!
”“秦师兄、柳师姐实乃我玄天宗之福!”赞誉之声如同潮水,
将刑台上残留的血腥与那声绝望的落水声彻底淹没。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刑台,
将暗红的血迹稀释,流入边缘的沟壑,最终汇入那深不见底的死灵矿洞,
仿佛一切罪恶与不公,都被这无边的黑暗悄然吞噬。黑暗。
无边的、沉重的、仿佛凝固了千万年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
只有永恒的死寂和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的、混合着硫磺、腐朽岩石和浓郁血腥气的恶臭。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粘稠的毒液,灼烧着脆弱的肺叶。滴答…滴答…冰冷的水滴,
不知从头顶上方多少丈高的嶙峋钟乳石上渗出,缓慢地、固执地落下,
砸在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发出空洞而单调的回响。这是死灵矿洞深处,
唯一能证明时间并未完全停滞的声响。林尘趴在一滩冰冷刺骨的泥水里。身体早已麻木,
只剩下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钝痛在持续不断地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背后肩胛骨之间,
那个被穿骨钩撕裂的伤口早已停止流血,结成了暗黑的血痂,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
依旧能牵动那片区域撕裂般的痛楚。更深处,丹田的位置一片死寂,
曾经奔腾流转的玄天罡气被彻底吞噬一空,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冰冷破碎的废墟,
提醒着他修为尽废的残酷事实。寒冷。洞窟深处特有的、能冻结灵魂的阴寒之气,
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毛孔拼命往他残破的身体里钻。
单薄的、浸透了血污和泥浆的破烂衣衫根本无法提供丝毫御寒的作用。
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每一次颤抖都带来全身肌肉的痉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
也许是一年。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破了死寂。
两道摇晃的、昏黄黯淡的光柱刺破黑暗,那是守卫矿奴的监工手中提着的劣质灵石灯。
灯光映照出两张被矿洞恶劣环境侵蚀得如同树皮般粗糙冷漠的脸。“喂!那个新来的!
死了没有?”一个沙哑如同破锣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和鄙夷。
另一只穿着破旧皮靴的脚毫不客气地踢在林尘的肋骨上。
剧痛让林尘蜷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妈的,命还挺硬!
穿骨废功丢下来都摔不死你!”那个沙哑的声音啐了一口,“没死就爬起来干活!
死灵矿洞不养闲人!今天不挖够十块‘黑纹石’,别想喝一口馊水!
”粗糙冰冷的铁镐被粗暴地塞进林尘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中。铁镐沉重异常,以他此刻的状态,
仅仅是握着它就耗尽了全身力气。“快点!磨蹭什么!”皮靴再次重重踢在他身上。
林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喘息着,依靠着冰冷的洞壁,
一点一点地撑起自己如同灌满了铅的身体。每挪动一寸,
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和伤口撕裂的剧痛。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才勉强没有再次倒下。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映不出任何光亮,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以及死寂之下,
疯狂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是支撑他这具残躯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燃料。他拖着沉重的铁镐,一步一挪,
像一个提线木偶,跟随在监工身后昏黄摇曳的光晕里,
更深地投入这片吞噬生命的、永恒的黑暗地狱。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铁镐敲击在坚硬岩石上发出的、单调而绝望的“铛…铛…”声,
以及监工们时不时的呵斥与鞭打声,成为死寂中唯一的变奏。黑暗和潮湿是永恒的主宰。
岩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冷刺骨,不断滴落在脖颈、后背,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寒颤。
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岩石粉尘、霉烂气味和矿奴身上散发的汗臭、脓血以及死亡的气息。
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着细小的砂砾和毒素,肺部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
食物是每天一小碗散发着馊臭、漂浮着不明杂质的糊状物,勉强维持着生命的最低需求,
却无法提供任何恢复体力的能量。
饮水则是岩壁上渗出的、带着浓重土腥味和硫磺味的浑浊水滴。饥饿与干渴如同附骨之疽,
日夜不停地折磨着这具残破的躯体。鞭打是家常便饭。监工们手持浸过油的坚韧皮鞭,
稍有懈怠,或者挖掘出的矿石数量不够,
呼啸的鞭影便会毫不留情地撕裂矿奴们本就褴褛的衣衫,在皮开肉绽的旧伤上增添新的血痕。
惨叫声在洞窟中回荡,很快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更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矿瘟”——一种弥漫在矿洞深处、侵蚀血肉骨髓的阴寒邪气。
染上矿瘟的矿奴,皮肤会逐渐溃烂流脓,骨骼变得脆弱不堪,
最终在极度的痛苦中哀嚎着死去,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废弃的矿道深处,成为滋养黑暗的养料。
林尘亲眼看着身边一个个麻木的身影倒下,被拖走,
他们的位置很快又被新丢下来的、同样充满绝望的面孔取代。他沉默地挥动着铁镐。
手臂早已麻木,虎口震裂了一次又一次,结痂,再裂开,
手掌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纵横交错的伤口。背后的伤口在潮湿和重压下反复溃烂流脓,
每一次挥动铁镐都牵扯出钻心的疼痛。但他没有停下。他强迫自己咽下那些令人作呕的食物,
强迫自己汲取那些浑浊的水滴,强迫自己在这绝望的地狱里,维持着这具残躯最后一丝生机。
支撑他的,不是希望。希望在这死灵矿洞是比灵石更奢侈的东西。支撑他的,是恨!
是刻入骨髓、融入血液、日夜焚烧着他灵魂的滔天恨意!秦越那张虚伪的笑脸!
柳含烟冰冷漠然的眼神!执法长老冰冷的宣判!刑堂力士粗暴的拖拽!
穿骨钩撕裂血肉骨骼的剧痛!丹田被诡异寒气吞噬的绝望!这些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日夜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每一次都像用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这恨意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成了他在这黑暗地狱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存在的东西!
它像一盏微弱的、却永不熄灭的幽暗魂灯,指引着他,或者说,诅咒着他,必须活下去!
活下去!哪怕像蛆虫一样在泥泞里蠕动!哪怕承受世间所有的痛苦!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他就不能死!他要爬出去!他要亲眼看着那对狗男女,看着那些将他推入深渊的人,
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他要让他们尝尽世间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铛!
”铁镐又一次重重砸在坚硬的岩壁上,火星四溅。林尘喘息着,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和血水。
他所在的这条废弃支脉格外狭窄,空气更加污浊,岩壁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
今天挖掘格外艰难,坚硬的岩层仿佛在跟他作对。就在这时,
铁镐的尖端似乎碰触到了某种与周围岩石截然不同的东西。不是坚硬,也不是松软。
而是一种…奇异的韧性?仿佛砸在了某种包裹在岩石内部的、富有弹性的皮革上。
林尘的动作顿住了。他吃力地挪开铁镐,凑近那处岩壁。昏暗中,他眯起眼睛仔细分辨。
在铁镐刚刚敲击的地方,坚硬的暗紫色岩石表面,
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裂痕内部,
似乎隐隐透出一抹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光晕。不是灵石常见的乳白、淡蓝或翠绿色泽。
那是一种…仿佛流动的、介于液态和气态之间的幽暗光泽,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质感。它非常微弱,在矿洞永恒的黑暗中,
若非林尘长久处于黑暗练就的敏锐视觉,根本无法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毫无征兆地、如同微弱电流般,瞬间掠过林尘的心脏!这悸动并非来自外界,
更像是源自他体内深处,源自那早已破碎、只剩下冰冷废墟的丹田!
仿佛有什么沉寂了太久的东西,被这微弱的光晕…轻轻唤醒了一丝?林尘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混杂着极度警惕和一丝渺茫到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
他死死盯着那处微小的裂痕和其中流淌的幽光。三年!整整三年!
在这片吞噬一切生机、只有绝望和腐朽的死地,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东西!
这光晕…是什么?某种未知的、更危险的矿石?还是…矿瘟的源头?然而,
体内那股莫名的悸动却越来越清晰。那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
仿佛那裂缝中的幽光,与他丹田深处某种残留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印记,
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恨意在燃烧,但此刻,
一种更原始的、对未知的探索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必须知道那是什么!
林尘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双手再次紧紧握住了沉重的铁镐。这一次,他不再盲目地挥砸,
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专注,都凝聚在双臂之上。他调整着呼吸,
忽略掉全身伤口的剧痛和肌肉的哀鸣,高高举起铁镐,将尖锐的镐尖,
对准了那道微小的裂痕!“铛——!”凝聚了全部残存力量的一击,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狠狠砸在了裂痕之上!“咔嚓!”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得多的碎裂声响起!
那块暗紫色的坚硬岩石,如同被击碎的蛋壳,猛地崩裂开一道更大的缝隙!碎石簌簌落下。
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浓郁到极致的、仿佛液态的“光芒”猛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它并非刺目的亮,而是深邃的、如同浓缩了亿万星辰的幽暗之河!
这光芒瞬间照亮了狭窄的矿道,将林尘那张布满污垢、血痂和惊骇的脸庞映照得一片惨白!
更令他灵魂战栗的是,伴随着光芒喷涌而出的,
是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古老到超越时间、冰冷到冻结灵魂的生命气息!
这气息如同沉睡万载的太古巨兽,在深沉的梦魇中,被蝼蚁的敲击…惊醒了一丝!轰——!
林尘的脑海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那并非声音,而是纯粹意志的洪流!
一个宏大、冰冷、漠然,却又带着一丝仿佛刚刚苏醒的、原始好奇的意念,
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投下的一瞥,瞬间贯穿了他的灵魂!“蝼…蚁…?
”一个无法理解其音节、却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的古老词汇,带着绝对的俯瞰与漠然,
清晰地“响”起!林尘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止了,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他想逃,
可残破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石压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那双映照着幽暗光芒的眼睛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震撼!裂缝中喷涌的幽光并未扩散,
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开始凝聚、收缩。光芒的核心,
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形态并不规则的“晶石”显露出来。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半透明的、深不见底的幽暗色泽,
仿佛将宇宙最深沉的黑暗都浓缩其中。晶石内部,并非静态的结晶,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
缓缓地、如同心脏般搏动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
都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幽暗的光晕涟漪,无声地扩散开去。
在这幽暗核心搏动的瞬间,林尘体内那股源自丹田废墟的悸动,陡然增强了百倍!
仿佛一个饥渴了亿万年的囚徒,终于嗅到了最本源的生命琼浆!
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无法抗拒的吞噬渴望,如同狂暴的洪水,
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惧!活下去!力量!复仇!这三个词如同最炽热的烙铁,
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轰然炸响!“吼——!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野兽濒死反扑般的嘶吼从林尘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吼声中混杂着极致的恐惧、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滔天的恨意!他残破的身体里,
不知从哪里榨出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扑去!不是逃跑,而是扑向那幽暗搏动的核心!
他的双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狠狠地抓向了那块幽暗的、搏动着的晶石!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柔韧、如同活物皮肤般质感的晶石表面的刹那——轰!!!
林尘的意识彻底被一片幽暗狂暴的海洋淹没!冰冷!无法形容的冰冷洪流,
比死灵矿洞最深处的阴寒还要酷烈万倍,瞬间从他的双手沿着臂膀,如同亿万根冰针,
蛮横无比地刺入他的经脉,冲向他早已破碎的丹田!剧痛!
仿佛整个身体从内到外、从灵魂到每一粒细胞,都在被这极致的寒冷瞬间冻结、撕裂、粉碎!
比穿骨之痛更甚百倍!然而,在这毁灭性的冰冷洪流深处,
却蕴含着一种难以想象的、庞大到令他灵魂都在颤栗的…“生机”?
一种纯粹的、古老的、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能量!它冰冷,却孕育着万物;它狂暴,
却蕴含着创造与毁灭的终极法则!这股无法理解的冰冷洪流,瞬间找到了他丹田的废墟。
那早已被吞噬一空的玄天罡气残留的印记,在这股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洪流没有丝毫停留,蛮横地冲入废墟中心,然后…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灌注进去!
“呃啊啊啊——!!!”林尘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投入滚油的大虾,
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又在下一瞬被体内狂暴冲突的能量蒸腾起白气。他的双眼翻白,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瞬间就要魂飞魄散!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崩解的极限边缘,
那股冰冷洪流灌注的速度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放缓了一丝?
仿佛那庞大的意志在狂暴注入的同时,也分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注意力”,
扫描了一下这具即将崩溃的脆弱容器。紧接着,洪流的灌注方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