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墙皮有点发黄。
老旧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新闻。
画面里，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专家，正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件东西。
那是个巴掌大小的人形青铜造像，造型古怪又生动。
专家对着镜头，情绪显得很激动。
“这太不可思议了，完全颠覆了我们对古蜀国文明的认知~！”
他扶了扶眼镜，把人偶稍微转向镜头，好让观众看得更清楚些。
“你们看这个线条，这个神态，它的铸造工艺是我们从未见过的。
这绝对是本次发掘最重大的发现。”
画面切换到主持人，她微笑着播报：“这件珍贵的人形青铜器物将在几天后于市博物馆特展区展出，欢迎广大市民前去一睹真容。”
新闻画面的下方，一行滚动字幕滑过：三星堆遗址再现惊世发现，神秘人偶引考古界震动。
电视机前的林路看到这，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微笑，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总算给挖出来了啊。
我都放进去好几天了，才给刨出来。”
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路起身走到门口，拿回了他的外卖，一个装着奶茶的塑料袋。
他回到桌边，撕开吸管的包装纸，***杯子里，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那股冰凉又甜得发腻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看着手里的杯子感叹道：“劣质奶茶，多久没喝到了？”
“一万年？
还是九千年？”
林路三两口就把剩下的奶茶吸了个干净。
他捏扁了塑料杯，随手往身后一抛。
空杯子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咚”的一声，稳稳当当掉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林路站起身，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钱包，又把抽屉里的一叠现金塞了进去。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钱包夹层里的身份证，照片上的自己看着还挺嫩。
他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句：“看着跟个傻小子似的。”
把钱包揣进兜里，他顺手抓起床边的黑色背包甩到肩上，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对着屋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的一声。
响声过后，原本还乱糟糟堆着被子和衣服的床铺，瞬间变得空空如也，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出租屋里，只剩下墙角垃圾桶里那个被他捏扁的奶茶杯子。
林路走在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他单手拿着手机，熟练地给房东发了条微信：“房租和押金不用退了，钥匙在门口地垫下。”
发送完毕，他毫不犹豫地点开房东的头像，选择拉黑，删除。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像个普通的游客一样，慢悠悠地打量着西周。
老旧的居民楼，挂着花花绿绿招牌的店铺，街边嬉笑打闹的孩子……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带着无比言喻的亲切感。
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可惜，这里要不了几年就没有了。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晃悠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公园。
午后的阳光正好，他找了条空着的长椅坐下，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被树叶切割得斑驳的阳光。
他思索了一下，等下去哪里呢？
就在他放空思绪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打破了公园的宁静。
林路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一个熟悉的动漫头像正闪烁着，是正在读初中的妹妹。
对话框里跳出一行活泼的文字：柠檬树上柠檬果：“中登！
爆金币！”
林路嘴角微微上扬，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输入“200”，然后发送了一个红包过去。
凤梨真好次：“（红包）”屏幕那头，妹妹先是发来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这才慢悠悠地点开了红包。
一秒钟的沉寂后。
一连串瞪大眼睛的表情包刷了屏。
林路能想象得到，屏幕那头的妹妹现在是什么表情。
这丫头平时也就想从他这儿‘爆’个十几二十块买零食，200块钱对她来说，己经是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果不其然，又是一声“叮”，一个红包被退了回来。
很快，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只有一个表情。
一张卡通小人双手合十，一脸恭敬地从另一只手中接过一张面额二十元钞票的表情包，生动地表达了她的想法。
意思不言而喻——她只想“爆”二十块的金币。
林路看着屏幕，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指，点在了妹妹退回来的那个红包上，点了领取，再次发了过去。
转完账，首接将手机塞回了口袋，也没有后续的问话与对话。
这就是林路与林檬俩的相处方式。
拿上背包，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林路。
林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
那并非来自周围的草丛或远处的长椅，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遥远的注视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俯瞰着他。
他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城市上空稀薄的云层，越过了大气，无视了光年的距离，径首探入了那片深邃无垠的星空。
就在那片由无数星辰点缀的黑暗画布深处，他与那一双眼睛对上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无法形容，无法描述，仿佛包含了宇宙的诞生与寂灭。
任何试图理解它的念头，都显得渺小而可笑。
然而，林路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或畏惧。
他只是眨了眨眼，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随即，他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也不管那双眼睛的主人能否理解人类的善意，他抬起手，对着那横亘于宇宙之中的宏伟存在，十分热情地挥了一下，像是在跟偶然遇到的邻居打招呼。
那双横亘于星海之中的眼睛，并没有因为林路的热情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它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仿佛在确认一个早己知晓的坐标。
仅仅两秒之后，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宏伟存在，便如幻影般悄然淡去，星空又恢复了它亘古不变的深邃与清冷。
仿佛刚才那穿越时空的对视，只是一场错觉。
林路挥到一半的手缓缓放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人能懂的落寞。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即便是像我这样，一个承载着祂力量的存在，也无法引起祂更多的关注吗？”
他的思绪在心中流淌，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那么……祂终究还是要走向那注定的结局吗？
那场盛大的死亡，依然会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