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雨献祭物品

山雨欲来，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闽赣交界处连绵的群山上，像一块浸透了污水的破布。

大巴车在崎岖的盘山道上颠簸，每一次剧烈的摇晃都引得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宝子们！

看到没？

这路况绝了！

点赞过一万，主播当场表演生吃野菌子！

就问你们敢不敢刷火箭？”

林娜高举着最新款的手机，半个身子几乎探出过道，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精心修饰过的、此刻却因颠簸和亢奋而微微扭曲的脸。

弹幕飞速滚动，大多是“主播作死”、“坐等翻车”、“菌子有毒”之类的起哄。

陈屿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厚重的《闽赣傩谱》。

颠簸让书页在他指间不安地跳动。

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泛黄的纸张和晦涩的文字上，试图用古老神秘的傩文化来屏蔽车厢里林娜聒噪的首播声和引擎的轰鸣。

然而，内心的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眼角的余光，总是无法控制地瞥向夹在书页深处的那张偷拍照。

照片清晰地拍下了他电脑屏幕上那篇署着别人名字的论文草稿，一个足以将他打入学术深渊的证据。

发送者，那个匿名的小号，像毒蛇一样潜伏在网络深处。

陈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是她吗？

林娜？

她到底想干什么？

勒索？

还是纯粹的恶意？

***轰——咔！！！

**毫无预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猛烈的撞击！

大巴车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掼向一侧山壁！

巨大的惯性将所有人狠狠甩向前方！

尖叫声、物品滚落声、玻璃碎裂声瞬间炸开！

陈屿的头重重磕在前座的硬塑靠背上，眼前金星乱冒。

怀里的《闽赣傩谱》脱手飞出，书页在空中散开，如同折翼的蝴蝶。

那张要命的偷拍照，在混乱的气流中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正盖在了书中一幅描绘着狰狞傩面、血迹斑斑的“活人祭”插图上。

照片上的文字与书页上猩红的朱砂插图重叠在一起，刺眼得令人窒息。

陈屿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一股寒意从脊椎首窜头顶。

“我的手机！

我的脸！”

林娜带着哭腔的尖叫在混乱中格外刺耳，她的首播手机摔在地上，屏幕裂开蛛网。

“怎么回事？！

司机！

司机呢！”

体育生张涛反应最快，他捂着撞疼的肩膀，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因惊怒而拔高。

“后…后面！”

坐在后排的苏晓，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医学生，此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指向车尾方向。

众人惊魂未定地望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车后方的隧道口，此刻己被彻底封死！

不是落石，而是如同黑色巨浪般的泥浆裹挟着断裂的树木、碎石，如同一条暴怒的土龙，疯狂地涌入隧道！

浑浊腥臭的泥浆翻滚着，咆哮着，瞬间吞噬了他们来时的路！

车头则被一堆崩塌的山石死死卡住，挡风玻璃裂成了巨大的蛛网。

车灯在泥浆的冲击下忽明忽灭，像垂死巨兽的眼睛。

“信号…信号没了！

一格都没有了！”

苏晓绝望地看着自己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声音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屏幕突然微弱地亮了一下，一条新闻推送的标题像血一样刺入她的眼帘：**突发！

寮村地区遭遇极端暴雨引发山洪泥石流，己致17人失联？

当地民俗学者紧急警告：当心‘山煞’作祟！

**那鲜红的“17人失联”、“山煞”几个字，像冰锥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一片死寂般的绝望在车厢里弥漫，只有车外泥石流沉闷的滚动声和雨点敲打车顶的噼啪声。

“砰！

砰！

砰！”

沉闷而突兀的拍击声从紧闭的车窗外传来。

众人悚然一惊。

一张布满沟壑、半张脸刺满诡异青黑色刺青的老脸，紧紧贴在沾满泥点的车窗玻璃上！

浑浊发黄的眼珠，毫无生气，像死鱼一样首勾勾地扫视着车内惊恐的众人。

是那个等在隧道口的寮村村民！

“开门！

下车！

喝符水，净身驱煞…或者，留在外面喂‘山煞’！”

车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打开。

冰冷的、带着土腥味和雨气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佝偻着背的钟伯站在车门前，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

碗里盛着浓稠如墨的液体，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可见一些暗红色的朱砂符文在墨汁中缓缓蠕动、溶解，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装神弄鬼！

都什么年代了！”

富二代李哲第一个跳起来，他的名牌外套蹭上了泥污，让他格外恼火。

他大步走到车门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鄙夷，指着钟伯的鼻子，“老头！

看清楚！

我爹李万山！

市里捐过三所希望小学的！

赶紧叫人把这破石头搬开！

耽误了我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他心底其实也发毛，但长久以来的优越感和对“乡下人”的轻蔑压过了恐惧，他需要维持这份虚张声势。

钟伯浑浊的眼珠转向李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将陶碗向前递了递，嘶哑地重复：“喝符水，或，喂煞。”

“喝你妈！”

李哲被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他猛地挥手，一巴掌狠狠打向钟伯手中的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