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门掩星霜,路入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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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家的晨露,比往日更凉。

彭韵站在演法场的石阶下,看着玄真长老手里的竹牌——那是“逐”字牌,竹色发乌,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像块浸过无数人眼泪的石头。

“彭韵,”长老的声音比石缝里的风还冷,“你三番曲解星象,妄言‘逆命’,又私藏禁书抄本,己违我阴阳家铁律。

今日起,逐出山门,永不得入。”

竹牌被扔在地上,发出“啪”的轻响。

彭韵盯着那字,突然想起三年前刚被捡上山时,也是这样一个晨露未干的清晨,玄真长老摸了摸她的头,说“既入山门,便是星辰的孩子”。

“长老,”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抬了头,“星象不会说谎。

秦地的鼎、紫微星的晕、斗柄的倾……够了!”

林羽厉声打断,他站在长老身侧,道袍的下摆扫过那枚竹牌,像是在碾一只蚂蚁,“死到临头还在妖言惑众!

你那些抄本,我早己呈给长老——《开元占经》的残页上,分明是你自己添的‘秦兴’注解,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彭韵猛地看向他。

那些抄本是她熬夜誊写的,每一页都仔细核对过,绝无添改。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藏经阁的窗没关严,夜风卷着纸页响——原来那时,林羽就动了手脚。

她想争辩,可看着长老们冷漠的脸,看着周围弟子躲闪的眼神,喉咙突然像被松香堵住,发不出声。

赵甲在人群里偷笑,手里还捏着那块秦鼎残片,此刻正悄悄往林羽身后藏。

“还不走?”

玄真长老闭了眼,挥了挥手,像赶一只碍眼的飞虫。

彭韵弯腰捡起那枚“逐”字牌,竹面的凉意透过指尖钻进心里。

她最后看了一眼演法场中央的八卦盘,乾卦的朱砂被风吹得只剩个浅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转身时,草鞋在青石板上蹭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

阴阳家的山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铜环碰撞的“哐当”声,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站在山门外的石阶上,望着脚下蜿蜒的路——三年前,她就是沿着这条路被领上山的,那时觉得路很长,长到能装下所有星辰;此刻却觉得路很短,短到连句告别都来不及说。

山风卷着松针扑过来,她才发现自己只带了一个破布包:里面是半块干饼,一卷被林羽篡改过的星图抄本,还有那块从归心潭边捡的、刻着半朵忍冬花的石头。

她摸了摸石头的棱角,突然笑了。

也好,干干净净地走,倒像星象说的“破而后立”。

下山的路走了整整一天。

起初还有零星的樵夫,后来连人影都没了,只有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滚出簌簌的响。

黄昏时,她听见远处传来号角声,苍凉得像观星台的夜鸣,顺着风飘过来,还带着隐约的哭喊声。

她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山梁时,突然愣住了。

山脚下的官道上,挤满了流民。

有个老婆婆抱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跪在地上给路过的士兵磕头,额头磕出了血;几个汉子背着捆成卷的破草席,席子里不知裹着什么,沉甸甸的,压得他们腰弯成了弓;还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饼,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彭韵的布包——那里装着她的干饼。

彭韵把饼掰了一半递过去。

小姑娘怯生生地接了,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噎得首翻白眼。

她娘赶紧扑过来,对着彭韵连连作揖,袖口磨得露出了胳膊肘,上面有道未愈的刀伤。

“姑娘是从山上下来的?”

妇人的声音嘶哑,“快往东边走,秦军刚过西边的镇子,杀人呢……”彭韵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星图上秦地的赤红轨迹,想起自己说的“新势在西”——原来这“势”的背后,是这么多流血的伤口。

她跟着流民往东边的城镇走。

夜色降临时,终于看见城郭的影子,却被城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士兵的甲胄上沾着暗红的污渍,手里的长矛横在路中间,喝骂着让流民排队,挨个搜身。

“搜仔细点!”

一个络腮胡军官叼着草茎,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别让奸细混进来!”

彭韵被推搡着往前挪,布包里的石头硌得肋骨生疼。

轮到她时,士兵翻出那卷星图抄本,皱着眉骂:“什么鬼画符!”

抬手就要撕。

“别撕!”

彭韵急忙去抢,“这是星象图,能算……算个屁!”

士兵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辣的疼,“乱世里,刀把子才算数!”

星图被扔在地上,被后面的流民踩出几个黑脚印。

彭韵趴在地上,一点点把纸页捡起来,指尖被碎石划破了,渗出血珠,滴在“秦”字的星轨上,红得像团火。

进了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乱。

街两旁的房子塌了大半,断墙上溅着暗红的血,几个孩子在瓦砾堆里捡东西,捡到块生锈的矛头,也当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唯一热闹的是街角的酒肆,门口挂着“招兵”的旗子,几个醉醺醺的士兵正搂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笑。

彭韵找了个没塌的屋檐坐下,借着月光拼凑被踩烂的星图。

有个瞎眼的老丈拄着拐杖经过,听见她叹气,便问:“姑娘愁啥?”

“我想结束这乱世。”

彭韵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荒唐,低下头去。

老丈却笑了,露出没牙的嘴:“乱世里,想结束乱世的人,比瓦砾还多。

可谁不是说着说着,就被乱世吞了?”

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你看这城,去年属赵,今年属秦,明年还不知属谁。

老百姓只求能活着,谁管天上的星?”

彭韵捏着星图的手紧了紧:“可星象说了,会有新朝……新朝?”

老丈嗤笑一声,“新朝也得靠刀枪打下来。

姑娘,我年轻时也信过‘天命’,后来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抓去当兵,死在战场上,才明白——天命若有用,就不会有这么多冤魂了。”

他拄着拐杖,一步步挪进夜色里,留下句:“活命吧,活着比啥都强。”

彭韵望着老丈的背影,又看了看街上蜷缩的流民,突然觉得怀里的星图沉得像块石头。

她想起阴阳家的观星台,那里的星辰永远安静有序,可台下的人间,却乱得像团被踩烂的星图。

夜风卷着血腥味吹过来,她打了个寒颤,把破布包往身上裹了裹。

布包里的忍冬花石头硌着心口,像在提醒她——离开阴阳家,不是结束,是开始。

开始面对这比星象复杂百倍的人间。

天快亮时,她听见酒肆门口的士兵在议论:“听说秦国的吕不韦在招门客,不管出身,有本事就能进……”彭韵猛地抬起头。

吕不韦?

那个以商贾之身入秦,据说野心极大的人?

她摸了摸怀里被血染红的星图残页,秦地的星轨依旧赤红,像条正在苏醒的龙。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破布包虽然空了大半,可那半块忍冬花石头还在,像颗没被碾碎的星。

“老丈说得对,活着最重要。”

她对自己说,“但活着,是为了让星象说的‘新朝’,别再像现在这样,靠刀枪和冤魂堆起来。”

她朝着西城门走去,那里是往秦地的方向。

守城的士兵依旧凶神恶煞,可这次,彭韵没躲。

她迎着长矛的寒光,一步一步往前走,草鞋踩在血污的石板上,像踩在阴阳家观星台的青石板上——只是这一次,她要去的地方,没有星辰可依,只有自己心里那点不肯灭的火。

城门的阴影落在她身上,又被晨光一点点驱散。

她知道,前路比下山的路难走百倍,可当她摸出那块忍冬花石头时,指尖突然不那么疼了。

或许,天命从不是写在星图上的,而是藏在每个想活着、想活得更好的人心里。

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人,让他们心里的火,能凑成照亮乱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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