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褪色修复

绸缎褪色修复

作者: 州县的孔霖

言情小说连载

小说《绸缎褪色修复大神“州县的孔霖”将一种周永昌作为书中的主人全文主要讲述了:暴雨倾盆那我家价值千金的云锦开始诡异地褪父亲望着如血水般流淌的染当场呕血昏十八岁的我接过掌家钥发现库房所有布料都在褪二叔冷笑:“丫头片子能做什么?趁早贱卖还能回本!”我抚过褪色的绸指尖染上斑斓色彩:“谁说褪色就不能卖出天价?”一个月京城最负盛名的霓裳阁挂出流光溢彩的“七重纱”。当同行巨贾周老板当众污蔑我偷窃秘方我笑盈盈端起一杯茶:“周老您染缸里加的明...

2025-08-17 17:10:47

暴雨倾盆那夜,我家价值千金的云锦开始诡异地褪色。父亲望着如血水般流淌的染料,

当场呕血昏厥。十八岁的我接过掌家钥匙,发现库房所有布料都在褪色。

二叔冷笑:“丫头片子能做什么?趁早贱卖还能回本!”我抚过褪色的绸缎,

指尖染上斑斓色彩:“谁说褪色布,就不能卖出天价?”一个月后,

京城最负盛名的霓裳阁挂出流光溢彩的“七重纱”。

当同行巨贾周老板当众污蔑我偷窃秘方时,我笑盈盈端起一杯茶:“周老板,

您染缸里加的明矾,可还够用?

”---------------------------八月里那场暴雨,

来得毫无征兆,如同天河倾覆。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炸开一片令人心悸的轰鸣。

沈家库房深处,那批刚刚染就、价值千金的极品云锦,就在这震耳欲聋的雨声中,

悄然起了变化。起初只是几匹靠近墙壁的料子,艳丽的绯红边缘晕开一丝不祥的浅淡水痕,

像美人唇上褪了色的胭脂。紧接着,那水痕如同活物般蔓延、渗透,越来越快。

浓艳的朱砂红、沉静的宝蓝、富贵的金丝黄……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了魂魄,

色彩争先恐后地从紧致的丝线上剥离、消融。浑浊的、混合着各种颜色的诡异汁液,

顺着堆叠的布匹缓缓流淌下来,汇聚在冰冷的地砖缝隙里,蜿蜒如蛇。那色泽,

在摇曳烛火的映照下,竟透出一种粘稠如血的暗沉。“我的锦……我的锦啊!

”父亲沈伯年失魂落魄地扑到那堆正快速失去光彩的绸缎前,

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抓向正淌下的浑浊染料。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怪异的“嗬嗬”声,

随即身体猛地一僵,一大口暗红的血“噗”地喷溅在褪了大半颜色的惨淡锦缎上。刺目的红,

瞬间被底下流淌的浑浊染料吞噬、晕开。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沉闷地砸在湿冷的地面。“爹——!”我的尖叫撕破了库房令人窒息的死寂。

父亲被抬回房后,便彻底陷入了昏沉,高热呓语不止,如同被梦魇死死扼住了咽喉。

弥漫着苦药味的昏暗房间里,母亲握着父亲滚烫的手,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二叔沈仲平背着手,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焦躁的脚步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完了!全完了!”他终于停下,猛地转向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刺来,

“那批云锦,是压上我们沈家最后身家的指望!是贡品的指望!现在呢?

成了一堆褪色的烂布!”他布满红丝的眼睛扫过病榻上的兄长,又落回我身上,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残酷的宣判,“知意!你爹倒了,你就是当家人!钥匙在你手里!

你说!这烂摊子怎么收拾?”他往前逼近一步,

浓重的鼻息几乎喷到我脸上:“听二叔一句劝,趁着消息还没彻底烂透,赶紧的!

把那堆褪了色的破烂贱卖了!能收回一个铜板是一个铜板!总好过全砸在手里,

让全家老小跟着喝西北风!”我抬起头,迎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库房钥匙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硌着我的掌心,那寒意似乎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里钻。

眼前晃过父亲呕血倒下时那张惨金的脸,晃过母亲枯槁绝望的神情,

晃过库房里那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惨淡褪色。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狠劲,

猛地从心底窜起。“贱卖?”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

在这死寂的房间里甚至显得有些清冷,“二叔,沈家的绸缎,就算是褪了色,

也轮不到论斤按两当破烂卖。”沈仲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夸张地咧开,

露出一个刻薄的讥笑:“哟呵?丫头片子,口气倒不小!不贱卖?

难道你有本事让那堆褪了色的烂布重新长出金子来?别做梦了!你懂什么经营?

懂什么世道艰难?”我不再看他,也顾不上母亲担忧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

径直走向那座如同巨大坟墓的库房。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浓烈的、混杂着霉变和染料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一排排高大的木架上,

曾经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此刻全都失去了灵魂。绯红成了惨淡的粉,宝蓝成了浑浊的灰,

金黄成了肮脏的土黄……如同被一场无形的瘟疫席卷而过,只留下满目狼藉。

我走到一匹褪色最严重的云锦前,那是原本最耀眼的“霞光锦”。它像一条濒死的巨蟒,

瘫软在潮湿的地上。我蹲下身,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轻轻抚过那冰冷的、色彩斑驳杂乱的缎面。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指腹掠过不同褪色程度的区域,

竟沾染上了深深浅浅、意想不到的斑斓色彩——不再是单调的红或蓝,

而是晕染过渡的、一种难以名状的、带着颓败却又奇诡生命力的混合色调。我抬起手,

在从高窗漏进的、被灰尘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微弱光线下,凝视着自己染色的指尖。那色彩,

混杂,无序,却又透着一种野性的、未被驯服的美。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电光,

瞬间劈开了我混乱的脑海,照亮了某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方向。谁说褪了色的布,

就一定只能是破烂?“阿沅!”我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穿透库房死寂的空气,“把库房里所有褪色的布料,不论品种,不论原色,

不论褪色程度深浅,全部给我搬到西厢最大的那间空房!立刻!马上!一盏茶的时间,

我要看到它们堆在那里!”贴身丫鬟阿沅原本惨白的脸上先是惊愕,

随即被我的决绝点燃了一丝微弱的火星:“是!小姐!

”西厢的空房很快被堆积如山的褪色绸缎填满,像一座色彩诡异而庞杂的山峦。

我把自己关在了里面,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点起数盏最亮的油灯,

将光线聚焦在那些被世人视为废物的布料上。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一遍遍触摸、捻揉、拉扯、对比。不同质地的丝绸,

褪色后的触感、垂坠感、光泽度……细微的差别在指尖下被无限放大。我拆解,撕裂,

尝试将深浅不一、甚至色彩完全冲突的褪色布条重新组合、叠压、拼缝。日升月落,

烛泪堆满了铜灯台。手指被粗糙的布边和锋利的针尖划出无数细小的伤口,

渗出的血珠染在褪色的布片上,又添了一抹奇异的红。疲倦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眼皮,

但脑海中那个关于“色彩”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热。褪色,或许并非终结,

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一个混乱的、未曾被定义的调色盘?

一种……前所未有的、流动的、无法被复制的“染”?十天后,

当我顶着一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将一件衣裙捧到母亲面前时,

她枯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呆滞以外的神情。

那是由至少七层不同质地、不同深浅褪色状态的薄如蝉翼的纱料层层叠叠缝合而成。

最外层是褪成浅灰雾霭的软烟罗,其下隐约透出褪成蜜色的绡纱,

再深处是如同夕照余烬的柔绢……每一层都在微光下呈现出奇妙的半透明感,

彼此叠加、渗透、交融。随着捧起它的动作,光线流转其间,

那混合的色彩竟如同活水般波动起来,灰烬中透出暖金,雾霭里泛起微紫,

蜜色沉淀处又晕开一抹奇异的、如同雨后初晴天空的淡青蓝……没有一种色彩是纯粹的,

没有一处过渡是生硬的,所有的“褪色”在这里都变成了独一无二的注脚,

共同谱写出一曲流动变幻的光之乐章。“这…这是…”母亲干涩的嘴唇翕动着,

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流光的表面,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境。她眼中,

那死水般的绝望,终于被这不可思议的光华撬开了一丝裂缝,

映出了微弱却真实的惊异与希望。“娘,”我的声音带着连日疲惫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它叫‘七重纱’。这是第一步。沈家的绸缎,要换个活法了。”一个月后,

京城最负盛名的霓裳阁,二楼临街最显眼的朱漆木窗被缓缓推开。

一件如同将暮色云霞、山涧岚霭、深海流光一同揉碎织就的衣裙,

被极其郑重地悬挂在特制的楠木衣架上,置于窗前。那便是“七重纱”。

正午的阳光慷慨地倾泻其上。瞬间,那层层叠叠的薄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光华流转,

色彩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微妙地变幻、交融、奔涌。灰烬中跳跃出金芒,

雾霭深处沉淀出神秘的紫,

蜜色的暖意里又蒸腾起梦幻的蓝烟……这绝非人力能染就的单一色彩,它是光的魔术,

是褪色废墟上开出的最妖异的花。楼下长街,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行人的脚步钉在原地,

小贩的叫卖戛然而止,车马的喧嚣骤然低落。无数道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齐刷刷地投向那扇窗,投向那件流淌着梦幻光影的衣裳。死寂只维持了短短一息,

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叹与议论。“老天爷!那是什么料子?!”“活了!那衣裳是活的!

颜色在动!”“霓裳阁!是霓裳阁的新品!”“快看!那光!那颜色!从未见过!

”人群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向霓裳阁涌去。门庭若市,人头攒动,

争相一睹这“妖衣”真容。询问、惊叹、出价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沈家“七重纱”之名,

一夜之间,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这股风暴自然也席卷了同行。

三日后的绸缎行会例聚,设在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之上。丝竹管弦之声依旧,

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暗流。沈家那件“妖衣”,

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却避之唯恐不及的话题。我带着阿沅刚踏上画舫甲板,

一道洪亮却刻意带着浓重讥诮的声音便刺破了表面的和谐:“哟!这不是我们沈大当家吗?

真是稀客啊!沈家近来风头无两,那件‘七重纱’,啧啧,可是让整个京城都开了眼呐!

”说话的是周永昌,京城最大染坊“永昌隆”的东家,五十开外,身材魁梧,满面红光,

一部精心修剪的络腮胡衬得他颇有威势。他端着酒杯踱步过来,

那双藏在浓眉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隐隐的敌意。他走到近前,

目光在我身上那件特意为今日准备的、由褪色锦缎重新设计裁制的素雅外衫上扫过,

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声音陡然拔高,确保画舫上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只是啊,

沈大当家,”他晃着酒杯,拖长了调子,脸上的笑容瞬间转为阴冷,

“你那‘七重纱’……颜色倒是新鲜得紧!我周某人浸淫染行三十余载,也算见多识广,

可从未见过哪家的秘方,能染出这等‘活’色生香来!除非……”他刻意顿住,环视四周,

将众人好奇又紧张的目光尽收眼底,才一字一顿,如同掷下惊雷,

“除非是‘拿’了别人压箱底的绝活儿!不知沈大当家,是从何处‘寻’来的这等奇方啊?

”“偷窃秘方”的指控,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画舫上瞬间炸开了锅!无数道目光,

惊疑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空气凝固了,

丝竹声也识趣地停了下来。二叔沈仲平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几次想开口,最终却像被掐住了脖子,只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嗬嗬”声,

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和怨毒。众目睽睽之下,我却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清浅,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天真好奇。我没有看周永昌那张咄咄逼人的脸,

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双骨节粗大、却异常干净的手。此刻,

那双手正习惯性地互相摩挲着,指关节处皮肤光滑紧绷,

泛着一种不自然的、长期接触某种物质后的浅淡光泽。“周老板,”我开口了,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我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像个虚心请教的学生,

“您方才说起秘方,倒让我想起一个染行里的老问题。您经验丰富,正好请教您。

”我向前踱了一小步,目光依旧落在他那双手上,语气更加诚恳:“我家库房那批云锦,

当初染得极好,色牢度本该绝佳。可偏偏一场雨,就褪得不成样子,奇也怪哉。

” 我顿了顿,目光终于抬起,迎向他瞬间变得锐利警惕的双眼,笑容加深,

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坊间老师傅们私下总说,染缸里若加了过量的明矾,

短时之内固色是快,看着也鲜亮夺目,可一旦沾了湿气水汽……”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那双异常干净的手,然后慢悠悠地端起旁边小几上一杯刚奉上的清茶,

轻轻吹了吹浮沫,才慢条斯理地接下去:“——那颜色,怕是比春雪化得还快呢。周老板,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您染缸里加的明矾……可还够用?”“哐当!”一声刺耳的脆响!

周永昌手中那只精美的白玉酒杯,竟脱手而出,狠狠砸在光洁的柚木甲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清澈的酒液飞溅开来,沾染了他名贵的袍角和靴面,留下深色的污迹。他整个人僵立当场,

那张原本红光满面、威势十足的脸,此刻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骇人的死灰。

精心修剪的络腮胡子也无法掩饰他腮帮肌肉剧烈的抽搐。鹰隼般的锐利眼神荡然无存,

只剩下被猝不及防扒掉所有伪装的、赤裸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着我,

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清脆的碎裂声,

如同一个信号,击碎了画舫上凝固的死寂。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是骤然爆发的、更加汹涌的议论狂潮!“明矾过量?!”“沾湿就褪?

周家……周家的货……”“天!那沈家库房的云锦……难道……”“快看周老板的脸色!

他慌了!他怕了!”“怪不得!怪不得他手上总是那么干净!染行的老把式,

谁手上没点洗不掉的色?”无数道目光,瞬间从我的身上,

齐刷刷地转向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的周永昌。那目光里,

充满了震惊、鄙夷、恍然大悟和被欺骗的愤怒。方才还簇拥在他身边的几个同行,

此刻也像躲避瘟疫般,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开半步,脸上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周永昌猛地喘了一口粗气,如同离水的鱼,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我,似乎想咆哮反驳。

可当他撞上我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了然笑意的眼神时,

那点强撑的气势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触电般缩回手,

下意识地想往身后藏——那正是刚才沾上酒液、此刻正微微反着光的、异常干净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所有人眼中,无异于不打自招!

“你……你……”他喉咙里滚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最终化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

巨大的惊恐和羞愤彻底淹没了他,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无数道利箭般的目光,猛地一跺脚,

几乎是踉跄着、狼狈不堪地撞开挡路的人,头也不回地朝着画舫的出口仓皇逃去。那背影,

哪里还有半分京城染坊巨擘的威风?风暴的中心,骤然只剩下我一人。

我依旧端着那杯温热的茶,浅浅啜了一口。茶香清冽,

冲淡了画舫上残留的、那属于周永昌的狼狈气息。二叔沈仲平不知何时已悄悄溜走,

不见踪影。一场精心策划的污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杯清茶、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

撕扯得粉碎,连带着扯下了始作俑者所有的体面。画舫上死寂无声,

只剩下河水轻拍船舷的哗哗声响。秋日的暖阳慷慨地铺满了沈家宽阔的庭院,

仿佛要将积蓄了整个雨季的阴郁彻底驱散。庭院中,数十根新架起的结实竹竿上,

晾晒着刚刚染就的绸缎。那不是普通的绸缎。它们沐浴在纯净的金色光芒里,

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在呼吸的色泽。并非传统染料的浓烈单一,

而是如同将流动的晨曦、深海的暗涌、初春新叶的脉络、甚至秋日落霞的余烬,

都温柔地揉碎了,再均匀地、富有韵律地织入每一根丝线之中。阳光穿透薄薄的绸面,

那色彩便随之微妙地流转、变幻,在微风拂过时,

荡漾起一片令人屏息的、充满生命力的光之涟漪。这是沈家新的根基——“流霞染”。

后院新辟出的巨大工坊里,染缸蒸腾着热气,工人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他们脸上不再是库房褪色那夜的惊恐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稳的、充满干劲的红光。

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从账房方向密集传来,清脆悦耳,如同最动听的乐章。

我独自登上临街的最高小楼。凭栏远眺,整个京城仿佛匍匐在脚下。远处,

霓裳阁那扇曾悬挂“七重纱”的朱漆木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一个永不褪色的传奇标记。

更远处,原本属于周家的“永昌隆”染坊,大门紧闭,门可罗雀,那曾经喧嚣鼎沸的招牌,

在日光下也显得格外黯淡陈旧,像一块被遗忘的朽木。沈家“流霞染”的马车,

正络绎不绝地从那里驶过,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留下轻快而坚定的声响。

一阵清劲的秋风穿堂而过,带着收获季节特有的干燥暖意。

它调皮地卷起我搁在窗边小几上的账册封皮,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雪白的纸页在阳光下快速闪动,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色数字,

记录着布匹、银两、流水……一行行,一列列,

最终定格在最后一页那个用朱砂笔圈出的、力透纸背的庞大数字上。阳光正好,

将那个惊人的数字照得一片辉煌。---画舫那场风波过后,沈家沉寂多年的门庭,

骤然被踏破了门槛。周永昌那日狼狈逃窜的身影和碎裂的玉杯,

成了京城商界口耳相传的活剧。永昌隆染坊的招牌一夜之间蒙尘,门可罗雀。与之相对,

沈家“流霞染”的名号,借着那件惊艳全城的“七重纱”余威,如同燎原之火,

烧遍了京城的每一处角落。每日天色未明,沈府门前那条青石板长街,

便已被各色车马塞得水泄不通。绸缎庄的掌柜、成衣铺的东家、甚至远道而来的外省客商,

揣着鼓胀的钱袋,焦灼地等待着。门房老赵的嗓子早已喊哑,手里的号牌一日要换上好几拨。

“王掌柜!三号库房‘天水碧’流霞锦十匹,银票点清,这边签押!”“李东家!

您要的‘暮山紫’料子,新出的染缸,刚够五匹,快!后头排着队呢!”“劳驾!让让!

给霓裳阁的货,宫里贵人催得急!

”吆喝声、算盘珠的噼啪声、马蹄踏在石板上的脆响、车轮碾过的辘辘声,

混杂着染坊深处隐隐传来的染料蒸腾气息,交织成沈家门前最喧腾也最悦耳的乐章。

那褪色阴霾带来的死寂与绝望,早已被这汹涌的人潮和真金白银冲刷得无影无踪。

账房里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淋漓,记录着流水般涌入的惊人数字。

母亲脸上的愁苦早已被一种近乎恍惚的喜悦取代,她有时会坐在堆满账册的桌旁,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嘴唇无声地翕动,

像是在确认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并非梦境。而我的二叔沈仲平,自画舫那夜后,

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带着他房中最值钱的几件细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仓皇逃离的背影,

成了沈家这场翻身仗里,一个无人再提的、微不足道的注脚。沈家的“流霞染”,

以其独一无二、变幻莫测的光影魅力,稳稳占据了京城绸缎行当的鳌头。工坊日夜不息,

染缸里蒸腾的热气从未冷却。我曾以为,这盛景会持续很久。直到三个月后,

一个响晴的秋日。

我正与霓裳阁的苏掌柜在铺面后的雅间核对一批新染的“秋香色”流霞锦的订单细节,

阿沅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来,小脸煞白,胸口剧烈起伏,连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姐!

不好了!您…您快出去看看!街对面!新开了家铺子!那…那招牌!那料子!”我心下一沉,

放下手中的锦缎样本,快步穿过人头攒动的铺面,走到沈记绸缎庄的门槛外。长街对面,

原本一家经营不善的旧茶楼,此刻已焕然一新。黑漆金字的巨大匾额高悬门楣,

上书三个气势夺人的大字——云裳坊!那簇新的门面,在秋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真正令人心惊的,是云裳坊门前高高悬挂的几匹布料。在正午最炽烈的阳光下,

它们流淌着奇异的光泽!灰烬中透金,雾霭里泛紫,

蜜色沉淀处晕开淡青蓝……那变幻交融、流动不息的光影,

分明与沈家的“流霞染”如出一辙!不,甚至更鲜亮、更夺目几分!

人群像嗅到血腥味的鱼群,瞬间从沈记门前分流,哗啦啦地涌向了对面。

惊叹声、议论声浪般扑来:“天!快看那颜色!也在动!”“流光溢彩!

比沈记的‘流霞’看着还亮堂!”“云裳坊?什么来头?竟有这等本事?”“走走走,

过去瞧瞧!这料子,绝了!”沈记门前,方才还喧嚣拥挤的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冷清下来。

只剩下几个老主顾,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看看对面,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苏掌柜和我。

就在这时,云裳坊那扇崭新的雕花大门被两名魁梧的伙计从内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数人的簇拥下,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周永昌!

他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缎直裰,腰束玉带,满面红光,精心修剪的络腮胡子得意地翘着,

哪里还有半分画舫上仓皇逃窜的狼狈?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精光四射,

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志得意满,越过长街,直直地刺向我。更令人心悸的,

是他身后紧跟着的三人。皆是生面孔,衣着华贵,气度沉凝,

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睥睨众生的倨傲。他们腰间悬挂的牙牌,

在阳光下反射出温润而刺目的光泽——那是内廷造办处的标识!专为皇家采办御用之物!

周永昌的目光牢牢锁住我,嘴角咧开一个夸张而恶意的笑容,

仿佛要将积压了三个月的怨毒尽数倾泻。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洪钟般的声音炸响在骤然安静下来的长街之上,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来:“沈大当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故意顿了顿,

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胜利般的快意,“托您的福,

周某这‘流云缎’,总算没辜负贵人期望,也得了那么几分‘活’气!

您的‘流霞’……”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沈记门前冷清的场面,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得意,“今日这‘流’向,怕是要改道了吧?也该——流到头了!

”“流云缎”!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关注此事的人心上。

对面悬挂的流光溢彩的绸缎,在阳光下恣意炫耀着与“流霞染”几乎无法区分的妖异魅力。

周永昌身后那三位内廷造办处的人,如同三座沉默却重逾千钧的山岳,

无声地昭示着难以撼动的靠山和即将倾轧而来的力量。沈记门前,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苏掌柜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惶。阿沅死死攥着我的衣袖,

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方才还留下的几位老主顾,此刻也眼神闪烁,

脚步悄悄地向后挪动。长街之上,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

有纯粹看热闹的,更多的则是被“流云缎”夺去心神的贪婪。周永昌那一声“流到头了”,

如同无形的巨掌,将沈家这三个月烈火烹油般的盛景,瞬间拍得摇摇欲坠。沈记铺面里,

几个年轻伙计探头探脑,脸上写满了不安。账房先生手中的算盘珠子,也彻底停了声响。

我站在门槛内,阳光斜斜地打在身上,一半明,一半暗。

指尖触碰到袖中那枚冰冷的库房钥匙,它依旧硌着掌心。画舫上那杯清茶的温热,

仿佛还在唇齿间残留。只是这一次,

对手不再是那个靠劣质明矾固色、指关节异常干净的染坊老板。他身后站着的是内廷造办处。

他手中握着的是足以乱真的“流云缎”。我的目光,

没有在周永昌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上停留,

也没有被他身后那三位倨傲的造办处官员的气势所慑。我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尺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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