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讲台，被一群校领导和学生簇拥着，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依旧疏离。
刚走出礼堂，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染成亚麻色的年轻男人就凑了上来，搭着他的肩膀，语气轻佻：“小叔，演讲挺精彩啊，就是有点太严肃了，跟念财报似的。”
是他的堂侄，陆明宇，陆家旁支的孩子，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整天游手好闲，典型的纨绔子弟。
陆知衍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小叔？”
陆明宇笑了笑，眼睛却瞟向不远处——苏晚正抱着书，准备离开。
他眼睛一亮，捅了捅陆知衍，“欸，小叔，那女生是谁啊？
刚才在里面就注意到了，看着挺清纯的，是你们学校的校花？”
陆知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晚正低头和一个女同学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干净，阳光落在她发梢，确实有种未经世事的干净。
他想起刚才她被父亲纠缠时，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倔强，像株迎着风的野草。
“不认识。”
他淡淡道。
“不认识？”
陆明宇挑眉，“那我可去认识认识了。”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迈着自以为潇洒的步子朝苏晚走去。
苏晚刚和同学分开，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住了去路。
她抬头，看到对方染着花哨的头发，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让她很不舒服。
“同学，你好啊。”
陆明宇笑得轻佻，“我叫陆明宇，刚才听了演讲，觉得有点闷，想找个人聊聊天，不知道你有空吗？”
苏晚皱了皱眉：“没空。”
“别这么冷淡嘛。”
陆明宇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暗示，“我看你刚才好像有点麻烦？
是不是缺钱？
跟我走，想要多少，开个价。”
他以为自己的暗示很隐晦，却不知那点心思早就写在了脸上。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又是这样。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可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苍白的脸，还有那张催款单上的数字。
两千块的检查费，还有下个月的住院费……陆明宇看起来很有钱，他开的价，应该足够了吧？
她抬起头，看着陆明宇，眼神平静得让他有些意外。
“你能给多少？”
她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陆明宇耳朵里。
陆明宇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这么首接。
他上下打量着苏晚，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然后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够你逍遥一阵子了。”
三万。
苏晚在心里快速盘算。
母亲的检查费加上一个月的住院费，差不多够了。
剩下的还能给母亲买点营养品。
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让她保持清醒。
“可以。”
她听到自己说，“但我有条件，只陪你一个月，期间不能干涉我的生活，除了必要的见面，不能联系我。”
她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就当是做了一份高薪的、见不得光的***。
只要能拿到钱，让母亲好起来，这点委屈算什么？
她从小在棚户区见多了为了生存而妥协的人，她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陆明宇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反而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得意。
他就知道，没有钱搞不定的女人。
“行，没问题。”
他笑得更得意了，“现在就跟我走？
我带你去买几身像样的衣服。”
苏晚刚要点头，一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陆明宇。”
陆明宇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回头，看到陆知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脸色阴沉，眼神冷得像冰。
“小……小叔？”
他有点结巴，“你怎么在这？”
陆知衍没理他，目光落在苏晚身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被撞破的慌乱，也没有羞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怒火。
是气陆明宇的轻佻，更是气眼前这个女孩的“不自爱”。
他以为她是朵需要保护的小白花，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种交易，刚才那点倔强和清高，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她是我的人。”
陆知衍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想动她，问过我了吗？”
苏晚愣住了。
他的人？
什么意思？
陆明宇也懵了：“小叔，你不是说不认识她吗？”
“现在认识了。”
陆知衍看着苏晚，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制，“跟我走。”
苏晚没动。
她看着陆知衍，又看了看一脸错愕的陆明宇，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刷屏：——什么情况？
这是上演抢人大戏？
——他说我是他的人？
我们很熟吗？
——三万块泡汤了？
那母亲的医药费怎么办？
——这个陆知衍，到底想干什么？
陆知衍见她不动，眉头蹙得更紧。
他以为她是舍不得陆明宇开的价，心里那点莫名的怒火更盛。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算轻。
“跟我走，你的麻烦，我解决。”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苏晚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手腕传来清晰的痛感。
她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里面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忽然笑了。
也好，陆知衍看起来比陆明宇靠谱多了，至少不像个会随便反悔的无赖。
而且，他是陆明宇的小叔，能压得住陆明宇，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好。”
她轻轻挣开陆知衍的手，语气平静，“但我要先说好，我只认钱。”
陆知衍看着她眼底那抹纯粹的、只关于金钱的冷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果然没看错，她根本不是什么小白花，只是个为了钱可以随时妥协的女孩。
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松了口气。
“上车。”
他转身朝停车场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僵硬。
苏晚跟在他身后，没有回头看陆明宇那张精彩纷呈的脸。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是谁，只要能拿出足够的钱，帮她解决麻烦，是谁都无所谓。
至于陆知衍心里那点“拯救小白花”的念头，她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
对她而言，这只是一场交易，换了个交易对象而己。
阳光依旧明媚，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只是苏晚不知道，这场她以为只是换了个对象的交易，将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而陆知衍也不知道，他以为的“拯救”，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偏见，眼前这个看似“随便”的女孩，心里藏着比谁都重的枷锁和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