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前来,一是为宋老太太贺寿,二便是因祖母的嘱托为老太太送一份能缓解旧疾的方子她抬眸,迈着轻盈又沉稳的步子随母亲走进庭院。
在长辈面前站定后,稍稍垂眸,声音里带着一丝腼腆“晚辈季晚晴,遥祝宋老太太寿比苍穹,德馨永驻。”
说完,不自觉地用指尖轻轻捏了捏衣角。
宋老太太抬眸,轻轻抬手示意示意季晚晴起身。
季晚晴顺势站首,垂眸轻声开口“老太太,祖母常念及您,特命晚晴带来些许药材,还望您笑纳。”
她语气委婉,态度恭谨。
宋老太太微微颔首,季晚晴见状,再次福身“那晚晴便不叨扰老太太了。”
说罢,缓缓后退几步,才与母亲转身离开。
出了暖阁,引路丫鬟在前头领着,往宴会厅的方向去。
刚转过一道弯,见廊下立着个人,青衫广袖,正低头同旁边的管事低声说着什么,原是宋家嫡子-宋秋阑。
两人视线不经意撞在一处,宋秋阑抬眼时,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随即依着礼数,微微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季晚晴见状,亦敛了步,屈膝福身回礼,垂着眼帘,半句多余的话也无。
不过一瞬,两人便错了身。
宋秋阑己转头继续同管事说话,季婉晴则跟着丫鬟,脚步未停,裙摆扫过青石板,悄无声息地往宴会厅去了。
廊下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拂过,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唯有那几分世家子弟相处的礼数与疏离。
宴会厅里设的是流水席,男宾在正厅,女眷则在东侧花厅,中间隔着一道紫檀木的雕花博古架,架上摆着些玉器古玩,既隔开了内外,又留着几分通透。
季晚晴挨着母亲坐下,面前的白瓷碟里放着两样素点心,她没怎么动,只偶尔端起茶盏抿一口。
花厅里的女眷们正围着宋老太太说笑,说些家常闲话,间或有人提起哪家的姑娘出落得好,哪家的小子有功名在身,声音温温软软的,衬得窗外的蝉鸣都柔和了些。
宋秋阑作为主人家的小辈,偶尔会从正厅过来,给老太太或是几位年长的女眷请安。
他进来时步子很轻,一身月白长衫,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刚给老太太行过礼,转身要退出去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席间。
季晚晴恰在此时抬眼,正望见他。
西目相对,不过一瞬,宋秋阑便依着礼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像对待任何一位前来赴宴的世交晚辈。
季晚晴亦敛了眼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心里没什么波澜。
等她再抬眼时,宋秋阑己经掀帘去了正厅,背影清瘦,步履沉稳。
席间的谈笑声、远处传来的丝竹声,依旧如常,仿佛刚才那一眼交汇,不过是风吹过博古架上的玉佩,轻轻晃了一下,连痕迹都没留下。
宴席散时,日头己斜斜压在西墙。
季晚晴跟着母亲起身告辞,宋老太太拉着季母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无非是让常来走动、保重身子的家常。
等走到府门口,宋秋阑正陪着父亲送客。
见她们出来,他略一欠身,声音平稳:“伯母慢走,季姑娘慢走。”
季母笑着应了,季晚晴则屈膝福礼,自始至终没抬头。
上了自家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她无意间瞥见宋青序正转身回府,月白长衫的一角被风掀起,很快便融进了朱门里。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摇摇晃晃间,季晚晴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方才花厅里的笑语、博古架上的玉器、那一眼短暂的对视,都像被风吹散的烟,淡得留不住痕迹。
倒是袖袋里,还揣着方才宋老太太塞给她的一把蜜饯,是她幼时爱吃的青杏味。
指尖捏着那小小的纸包,微涩的甜意仿佛顺着布料渗过来,让她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来宋府,也曾和几个同辈孩子在花园里追过蝴蝶。
只是那时,她似乎从未留意过,人群里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宋家嫡子。
马车渐行渐远,将宋府的飞檐、灯笼都抛在了身后。
季婉晴睁开眼,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轻吁了口气。
一场寿宴,不过是寻常应酬,原也不必留下什么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