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坐在竹编藤椅上翻旧画册，指尖划过泛黄纸页上的地球柑橘。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响——是江澈端着白瓷盘过来了，盘里码着剥得干干净净的青提，果肉泛着半透明的绿。
“阁下，刚摘的，甜度刚好。”
少年单膝跪地呈上桌，银灰色护卫服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浅疤。
他总记着礼仪，却又忍不住在递盘时抬眼偷瞄林溪，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被抓包时就飞快低下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林溪失笑，接过叉子叉了一颗：“说了不必总跪。”
“规矩不能乱。”
江澈闷声回，视线却黏在林溪手腕上——那里戴着叶泠舟送的能量监测环。
据说是最新款，能实时记录精神力波动。
他昨天磨了三个小时，才让后勤处把环的表带换成了林溪喜欢的珍珠白，此刻却怎么看怎么碍眼，总觉得那冷硬的金属衬得阁下的皮肤太白了。
正说着，篱笆外传来金属靴跟叩地的声响。
谢云戟站在雕花铁门外，一身常服洗得发白，手里却捧着个鎏金镶边的盒子，与他素来凌厉的气质格格不入。
看见林溪的瞬间，这位能在战场上徒手拧断星兽脖颈的上将，竟下意识挺首脊背，像等待检阅的新兵。
“属下谢云戟，求见阁下。”
他隔着栏杆行礼，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生怕惊扰了园里的宁静。
江澈几乎是立刻站到林溪身前，手按在腰间的粒子枪上，语气里的戒备藏都藏不住：“上将有军务？”
言下之意，没事就别来打扰。
谢云戟没理会他的敌意，只捧着盒子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林溪身上，带着点笨拙的恳切。
“属下昨日巡查边境，见猎户送来些星莓，据说……是旧历记载里最适合雄虫的浆果。”
他打开盒子，紫红色的果实滚出细密的水珠，果皮上还沾着边境特有的火山灰，“属下不敢妄言，只敢呈给阁下品鉴。”
林溪刚要开口，通讯器突然响了。
是叶泠舟的加密频道，背景音里混着实验仪器的嗡鸣。
这位科研院首席的声音却依旧温润如玉：“阁下醒着吗？
属下新改良了一批营养剂，加了雄虫们都喜欢的芒果作为提取物，或许……叶首席忘了？”
江澈抢过通讯器，少年音里带着刻意的提醒，“雄虫从不碰营养液。”
通讯那头顿了顿，随即响起低笑：“是属下失言了。
那换些别的？
属下培育的糖心草莓熟了，想着请阁下过来尝尝。”
林溪看了眼谢云戟手里的星莓，又瞥了眼气鼓鼓的江澈，按下通讯键：“不了，我这儿有新水果。”
挂了通讯，谢云戟的盒子还悬在半空。
江澈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林溪己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接过盒子：“多谢上将费心。”
他挑了颗最大的星莓，转身递给谢云戟，“一起尝尝？”
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云戟僵在原地，看着那颗递到眼前的浆果，果皮上的水珠顺着林溪的指尖滑落，滴在他手背上，烫得像团火。
他活了三百岁，从出生起就只配喝寡淡的营养液，何曾被雄虫亲手递过食物？
还是以这样平等的姿态。
“阁、阁下……”他结巴着，指尖抖得厉害，几乎是捏着果子塞进嘴里。
果肉炸开的瞬间，甜酸汁液漫过舌尖，竟让他眼眶发热——原来新鲜水果是这个味道，原来被人记挂着，是这种感觉。
江澈在旁边看得牙痒痒，突然重重咳嗽两声：“阁下，该喝晨间茶了。”
他早就备好了蜂蜜柚子茶，用的是去年从地球空运来的老柚子，泡了整整三天，此刻正温在恒温器里。
谢云戟识趣地告退，临走时回头望了一眼。
培育园的竹椅空着，林溪正弯腰看江澈端茶，阳光穿过葡萄藤的缝隙，在他发顶织了层金网。
那画面太柔和，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历史影像里见过的地球春天，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而此刻的科研院里，叶泠舟正盯着屏幕上的监测数据。
林溪的精神力曲线在接触谢云戟时出现了细微波动，峰值比平时高了0.3赫兹。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一行字：”星莓对3S级雄虫精神力的影响：待验证。
“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叶泠舟忽然笑了——看来，得想办法让阁下尝尝他培育的草莓才行。
毕竟，能影响林溪精神力的东西，怎么能落在别人手里？
培育园里，林溪正小口啜着茶。
江澈蹲在旁边数青提，数到第三十二颗时，忽然抬头：“阁下，明天想吃什么？
属下去摘。”
“都好。”
林溪看着远处训练场上一闪而过的谢云戟身影，又想起叶泠舟温和的声音，忽然觉得这基地的日子，像刚泡开的茶，开始有了滋味。
只是他没察觉，自己随手递出的一颗星莓，早己在三个雌虫心里，漾开了截然不同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