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吮吸滚烫的、浸透了死亡气息的粘液。
浓密的树冠在头顶交织成一片绝望的绿穹顶,将正午本应毒辣的阳光切割成无数细碎、晃动、毫无温度的光斑,斑驳地洒在厚厚一层散发着***甜腻气息的落叶层上。
林峰如同凝固的岩石,紧贴在一棵巨大榕树虬结的板根后面。
迷彩油混合着汗水,在他刚硬如刀削斧劈的脸颊上划出几道蜿蜒的深痕。
他的眼睛,锐利得如同淬过火的鹰隼之瞳,穿透前方十几米外那片被刻意清理过的、散发着浓重血腥和劣质烟草混合气味的空地上方,死死锁定了那座由粗陋原木搭建而成的长屋。
目标——“蝰蛇”坤泰,金三角最深处盘踞的毒枭,情报显示,他就在里面。
耳麦里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林背景噪音完全吞没的叩击。
队员就位,目标确认。
然而,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寒意,瞬间掠过林峰绷紧的神经末梢,快如毒蛇的吐信。
太安静了。
外围没有巡逻,没有暗哨,长屋里死寂一片。
这种反常的死寂,比枪林弹雨更令人毛骨悚然,像一层粘稠、冰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油膜,覆盖在每一片叶子上,钻进每一个毛孔里。
但清除指令如同冰冷的钢铁律令,刻在灵魂深处。
林峰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冻结的、燃烧的火焰。
他缓缓抬起左手,五指猛地攥紧成拳,随即向下一劈!
进攻!
时间压缩、扭曲,骤然爆发!
“行动!”
林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炸雷在死寂中迸发。
他如同被强力弹簧弹出,闪电般窜出掩体。
另外三道鬼魅般的身影同时扑出,汇成一道黑色激流,扑向长屋。
“砰!
砰!
砰!”
消音器压抑着枪口的咆哮,死神的敲门声短促而精准。
窗边两个茫然的武装分子额头上炸开血花,向后栽倒。
林峰撞开木门,门板带着腥风拍向门后。
一个惊慌的守卫刚端起AK,冰冷的枪口己顶住他的下颌。
林峰食指果断扣下扳机,冲击力将躯体狠狠掼在墙上。
长屋内昏暗混乱,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和毒品的怪味。
枪声撕碎了虚假的宁静。
武装分子惊叫着跳起抓武器,但太迟了。
“噗!”
左侧,“山魈”点射撂倒侧门***,子弹精准钻入眉心。
“右侧清除!”
“铁砧”低沉报告,魁梧身影撞翻桌子,霰弹枪发出沉闷怒吼,将木箱后的敌人连同木箱一起轰碎。
林峰是战场中央最精密的杀戮机器。
侧身避开乱扫的弹道,手腕轻转,加装消音器的HK416稳定吐火。
7.62毫米子弹轻易撕裂倚柱扫射的敌人胸膛,血雾喷溅。
“砰!”
身后,“鼹鼠”冷静解决试图包抄者。
战斗激烈而短暂。
枪火闪光疯狂跳动,如同地狱鬼火,每一次闪烁都带走生命。
人体倒地闷响、弹壳叮当落地、垂死者嗬嗬怪响,交织成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十几秒,抵抗熄灭。
硝烟混合浓重血腥气,沉甸甸压在肺叶上。
林峰目光锐利扫过尸体和武器,最后死死钉在长屋最深处角落——铺着肮脏兽皮的木椅上。
一个穿花哨丝绸衬衫的矮胖男人瘫在那里,像一滩融化的油脂。
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双手无力举起,试图遮挡因恐惧扭曲的脸。
正是“蝰蛇”坤泰。
脚边散落一支镶嵌俗气黄金纹饰的勃朗宁手枪。
没有保镖,没有抵抗。
这恶贯满盈的毒枭,像被拔掉所有毒牙的癞皮狗,只剩筛糠般的颤抖。
“目标确认。”
山魈声音带着紧绷后的松弛,枪口稳稳指着坤泰眉心。
林峰没有放松警惕,缓缓逼近,每一步踏在粘稠血泊里,发出轻微噗嗤声。
目光像冰冷解剖刀,刮过坤泰惊惧的脸,最终落在他眼睛里。
那里面没有绝望和疯狂,恐惧的底色下,深藏着一丝诡异难言的东西,像冰封的嘲讽,又像……解脱?
一丝更深的寒意,刺穿林峰脊椎骨。
不对!
绝对不对!
就在林峰距坤泰不足三米,山魈手指搭上坤泰肩膀的刹那——“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毫无征兆从坤泰身后木板墙外猛烈炸开!
爆炸威力极其凝聚,如同巨大无形拳头,带着毁灭性冲击波,狠狠砸穿厚实木板墙!
木屑、泥土、断裂藤蔓如同暴雨般向内疯狂喷射!
恐怖气浪瞬间席卷长屋深处!
时间被拉长、扭曲。
林峰只觉一股无可抗拒、如同高速列车正面撞击般的巨力狠狠拍在胸口!
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剧痛撕裂所有神经。
整个人被狂暴掀飞,视野里的一切——惊慌的山魈、软倒的坤泰、扭曲的空气波纹——高速旋转、破碎、模糊!
世界失去声音,只剩尖锐到穿透灵魂的耳鸣。
视野被猩红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林峰抛飞的身体在空中翻转,眼角余光捕捉到爆炸中心点。
不是定向雷,不是手雷。
那是一个……瘦小身影。
一个穿着破烂军服、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
他站在坤泰背后的墙外,紧贴墙壁。
爆炸烈焰从他单薄身体内部猛烈迸发!
橘红火舌贪婪舔舐他瞬间碳化的皮肤骨骼,将他炸得西分五裂!
那双空洞、麻木、如同蒙着永远擦不掉灰尘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最后竟转向被抛飞的林峰。
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彻底、死寂的虚无。
那双空洞眼睛,像两枚冰冷钉子,狠狠钉进林峰瞬间被黑暗吞噬的意识深处。
“自……杀……式……”破碎念头,如同最后涟漪闪过。
随即,是彻底的虚无。
身体在绝对冲击中无声崩解。
灵魂仿佛被无形巨手粗暴撕扯出血肉之躯,抛入冰冷、死寂、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时间流逝的绝对虚空。
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被彻底剥离、无限坠落的茫然。